四品官又如何?在钱财面前,不过如此。
两人互相客套一阵便直入正题,协商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约定在一个月内,苏宝乐向江南官府给足两百万两银子,同时即刻前往汉中路,接管柳氏商行停摆好几日的船队,前往稷州运粮。
他在打好的条子上签了名姓,按下手印,再盖上公章,便卷起交接文书,连夜去安排人手。
张文俊也收好约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着心口。
下江南小半个月,他终于能够稍稍松上半口气,只要督促着苏老板缴钱,就有希望完成堂官交代的任务。
第二日天没亮,苏宝乐便带着人赶向春风岭,成功地接收了遗留的船队。
他理所当然地占据头船,摸着才下水不到三年的新船船舷,望着迎风鼓涨的大帆和又高又粗的桅杆,满心得意甚至想要哼两支小曲儿。
不过,船虽好,就是那帆上雁子印有些碍眼。
“去,把帆都给爷洗干净,全部重新漆上‘苏’字!”他命令自己手底下的船员,一面琢磨这两百万两该怎么凑。
船队行至汕浪矶,沿岸宽阔的码头上已经挨着码好堆成一座又一座小山般的粮食,一直绵延到码头之后的广袤原野。
一群官吏在临水的栈板上等候,苏宝乐初时急着让人泊岸,下船时却忽地开了关窍,特意放慢了脚步。
“苏大老板。”贺今行与稷州司户司漕一同迎接他,拱手叫道。
“诸位大人真个儿折煞苏某了。”苏宝乐笑圆了脸,但还记得自己只是个商人,连忙回以揖礼。
船队既到,司户同贺今行再核对了一遍借粮的单子,便下令开始将粮食装船。然而五十万石不是小数目,哪怕王玡天特地让稷州卫前来帮忙,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结束。
天中挂着的太阳换成月亮,汗水流淌、凝干又湿透不知几回,大家终于装填完毕。
红日出东方,耀光满山河。
贺今行与苏宝乐一同回临州,两人熬了一宿,却都无心歇息。
“贺兄。”后者站在甲板上,昂首望向金灿灿的天际,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前途一般,感慨道:“我们从前一起在小西山读书的时候,我是真的非常羡慕柳从心啊。”
“同为商贾之子,他娘可以专门为他请江南名楼的掌勺师傅到书院食舍来做菜。而我呢,只在刚考上秀才之后得到家里的一笔钱,也就刚够小西山一年的束脩吧,后面各项开支都是自己想法子凑。”
贺今行听完,说:“苏兄自力更生,兴家树业,值得佩服。但从心与你,诸事不相及,你少时的辛苦并非因他而起。”
“嗐,我明白,这都得怪我那个守财奴的爹,逢年过节都不肯漏几个子儿。但在一间讲堂里读书嘛,就难免被比较。我知道同窗里看得起我的少,毕竟都是做生意的,哪家能和柳氏比?”苏宝乐嘿嘿地笑:“不过这人啊,就讲究个际遇,遇上贵人能立时飞黄腾达,遭到小人,家败人亡也就是顷刻间的事。你看看这些船,柳氏要是不倒,日后就该传到柳从心手里对不对?可现在,我花了大价钱弄到手里,就都改姓‘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