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不因南国公府失约而发笑,却因我生来卑弱而笑我,既然如此,这南国公府便是有万倾家产,那南禾雨便是有天人之姿又如何?
少年不可夺志,不可失了自己的精神,今日学生若央求首辅大人为我向南家美言,学生又如何再读圣贤文字?”
“我若读书,便会觉得书上那些道理在耻笑于学生,不齿于学生。”
陆景语气并不激昂,说这番话时脸上也没有任何激动的神色。
可他的声音便如此缓慢而又坚定。
少年之志、读书人之志皆显露于其中。
便如刚刚陆景进门时那般,这是的姜白石也再度眯起眼睛,凝视陆景道:“少年的志向、人的精神就那般重要?”
陆景沉着回答道:“我若为赘婿,便是一辈子的卑弱,我退了这婚,舍了这赘婿身份,对我而言,才是破晓之光。
陆景虽年少,心中却有些气象。
并非只有当了那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赘婿,学生才能活!”
“好!”
姜白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一旁的重安王妃也不由点头。
姜白石笑道:“我也猜到你会拒绝,可你这番话却仍然令我惊喜。
你说得不错,你胸中有才德,便是一时琐碎又如何?总可以擦去尘土,露出华光来。”
重安王妃也道:“便是沦为贱籍也不必担忧,你若不想托庇于其他大府,重安王府可以给你开一封信引,你持信引,来重安三州便是,可以在王府做一位少年先生,自然有的是人礼敬你,到时候等待些时候,自然也能自己寻到脱籍的机会。
而且你如此自信……只怕也不需我们帮你了。”
姜白石目光闪动,也道:“脱籍不难,你这样不凡少年入贱籍的情况倒也少见,且看你能否捉住机会。”
陆景谢过二人。
重安王妃又想要告知陆景在今日这桩事上姜首辅起到的作用。
可这时姜首辅却轻咳一声,随意摆手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陆小先生了,今日九先生也言你还要授业解惑,我不过是想见一见仙慧者罢了,也许我们往后还能见许多次,许多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景这便与二人道谢、行礼,出了中堂。
门外自然有人等候,带陆景出府。
陆景远远离去,重安王妃眼里却泛着几分可惜。
“若不与那南禾雨成婚,便要落入贱籍,若是与她成婚了,过往诸多腌臜又会夺了这少年的志向,说到底还是这南国公府言而无信的过错。”
重安王妃轻声道:“南老国公年轻时那般英伟,如今却被诸多琐碎缠身,就连南府都不可一言而决了。”
姜白石听闻这番话,却摇头道:“其他不论,以南老国公的威严,区区一个南府自然是他一言而决。
至于为何南家小姐不愿、南停归反对这桩婚事,南老国公便屡次推迟婚约,只怕其中还有原因。
陆景倒是不用担心,老朽觉得贱籍一事难不倒他,少年日照,天资不凡,还能被区区户籍之事锁住手脚?”
重安王妃侧头思索一番,有些可惜道:“其实贱籍之事容易,到时候我帮他脱了便是,他正是少年,磨砺一番心性也并无坏处,不必事先与他说,再说这少年倔强,总记着恩德,反而失了我帮他的意义。”
姜白石眼神深邃:“这件事还请王妃莫要心急,由我来办,等他趟过了这桩小难,我给他一个登青云的机会,看他能否把握住。”
重安王妃知道姜白石起了爱才之心,也并不在这桩事上多说些什么,只是轻声道:“正因为有这等无奈的事,才会有百姓沦为贱籍,进而逃到北秦去。”
“北秦的贱籍,比大伏多出不知多少,也有许多北秦人逃来大伏。”姜白石听到重安王妃这番话哈哈大笑:“王妃,许多百姓之所以要逃到北秦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北秦。
可陆景乃是书楼先生,读过许多典籍,自然明白北秦乃是法家治世,而且是严法!
法家治国自然能令国祚极快强盛起来,可却也有许多弊端,陆景身在大伏并非没有希望,以他的能为,区区户籍难不住他,又何须逃到北秦去。
而且……厉政之下,百姓皆为大烛王牲畜,人与人之间无丝毫信任可言的北秦,岂不是更无希望?”
重安王妃思虑片刻,也叹气说道:“正如姜首辅所言,那北秦……其实人人皆贱民,也不是个清正的世道。”
“若无法家的申屠台,若无厉政,北秦又如何能够这般快便起势?最起码,在厉政之下北秦已经崛起。”姜首辅目光深沉:“而那北秦的战火已然要烧过来了。”
重安王妃身后的谋士对她道:“王妃,这个时辰,大司徒已经归府了。”
重安王妃也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向姜首辅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