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
“啪!”
……
“啪!”
……
一下午,书房中,萧奕然将文书甩给我的啪啪声不绝于耳,终于到了晚饭时间,我快要忍受不住,想来他亦是受不了我。这晚他倒是从政务中抽身,去了饭厅吃晚饭。
饭桌上,萧奕然一下午都对我疾言厉色,此刻连吃饭亦是面无表情。
“我吃饱了!”我有些食不下咽地离了饭厅,在书房外的藤椅上坐了,揉着太阳穴晒着尚存余温的太阳。
……
“休息好了?”从饭厅回来书房的萧奕然问我。
我咬唇看着面无表情的他。
……
书房中,隔个一时片刻,又是各种难以忍受的他的喝斥。
……
这已是我替他阅览过滤文书的第三日。
“啪!”
又是一本被他甩到我面前的文书。
我翻开一看,与萧奕然道:“士族将耕地圈禁,以荒草养马放牧,或租给佃户收取重赋,原州县令上奏弹劾圈地的那些士族,难道不应该吗?”弹劾圈地的士族,令其返还耕地于百姓,我觉得原州县令的这道弹劾上书就是最最要紧的!加之被萧奕然苛责三日,我终于怒愤,“你如此苛待我,是要将我培养成女丞相或者你的贤内助吗?你还在嫉恨我非议你有断袖之癖,你根本就是借着公事泄你的私愤!你知道吗?我现在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你在训斥喝骂我!”
萧奕然严厉的神色微微收敛,“你做梦梦到了我?”
我皱了皱眉,“政务非我所长。三日来,你每天都在呵斥我,可见我并不能胜任你的期许,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准确拣选出刻不容缓的文书供你批阅。”我看他道:“然而我很想见到鬼啸。相爷,你可否另外交代差事让我完成?”
萧奕然看着我,“我唯有书房缺人伺候。我将赴东三省公干,替我过滤文书的人选也最紧急需要。”
三日来,萧奕然一直严厉的面色首次和缓,他甚至微笑看我,“我承认,我对你的疾言厉色是挟裹着私愤。不过,三日来,我虽仍是训斥喝骂你,可你没有感觉,我对你的呵斥,一日少过一日吗?你手上的这道折子,甚至是今夜我第一次对你的呵斥。而原本,我不该就你手中的那道折子喝骂你。”
他与我解释道:“我朝门阀制度森严,士族与寒族泾渭分明。士族享有很多特权。圈地养马,或收取重赋,士族们皆相仿效。这是门阀阶层的弊端。自我朝建朝积攒至今,早已根深蒂固。便是我官居丞相,也不能激进废除。我只能一步一步地来。”
我恍然接口道:“多扶植诸如陈石海那样有真才实能的寒族官吏,让他们一个一个地取代士族大员们的官位,不动声色地打压罢黜士族们在朝中的地位?”
萧奕然的眸色微带赏识,“对。士族势大,不可激进废除,根本原因是朝中士族大员十之有八。便是强势罢黜,朝政也必然陷入瘫痪。我必须先拣选出可堪重任的寒族官员,先将他们扶植起来。”
我将手中折子搁置一边,“你说的没错。我虽不懂政事,却也知闻战国时代商鞅变法,因为损害了贵族们的利益,遭到他们的强烈抵制,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你放心,再看到弹劾士族们的奏折,我会暂时将它们搁置一边。”
萧奕然凝笑望着我,“你不让我再交代别的差事给你了?”
我反问他,“你不是说我替你过滤文书,已经做的很好了吗?”我亦是凝笑看他,“相爷亦出身士族,却能有废除门阀制度的想法。相爷所谋者大,在相爷身边替相爷做事,我如今很有动力。”
萧奕然隔着烛光望着我,雍雅的面容上有淡淡光泽,“有动力便好。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东三省,准确拣选出刻不容缓的文书供我批阅,你只剩明日一天的历练时间。”
“‘我们’?我也要随你去东三省?”我疑问道:“我不是要在书房替你过滤文书吗?”
萧奕然弯唇笑道:“这些折子都是从全国各地递送到相府的。后天起我不在相府,这些折子自然会另根据我的行程送到我的手中。”
要去东三省吗?如此一来,我还得在萧奕然身边流连多久?——若换做几日前刚来相府,我想我会一口拒绝,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跟萧奕然相处几日,我却有些难以拒绝这位勤政忧国的丞相。可再是难以开口,还是要拒绝的不是吗?我想恢复记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