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李志富果然在泸州开过工厂,如果不是李少军坦白相待,单凭纪政阳拿着李志富的名字,在工商局的记录里可能还真的找不出什么结果来。
根据李少军所说,九五年左右,李志富和这个叫做张立清的人合资建厂,张立清是泸州当地的地头蛇,做建材生意有一段时间对政府的官员也好,还是当地的劳工市场都要比李志富这个外来人要熟知的多。李志富看准房地产生意即将走向井喷的阶段,着急于做大自己的地产事业,这才找上的张立清。
建材厂没成立多久,李少军恰好大学毕业,李志富一心想培养自己这个儿子做自己的接班人,去建材厂实习一段时间对李少军接管家族生意只有好处,没有损益。李少鹏的情况和李少军几近相同,只是在李少军的描述里,他这个弟弟去了建材厂,并没有认真学习,而是每天在厂里无所事事,经常带着人跑到山里去玩。不过这些消息,都是李少军道听途说而来,没有亲眼所见,作不得数。
让李少军对这番言论开始有几分相信的缘由是,本来三个月的实习期,还差上几天,李少鹏就一个人仓皇地奔回了家里,问发生了什么也缄口不提。再过了没多久,李少军问起父亲关于建材厂的情况时,父亲就说建材厂那边因为运作问题,已经将股份套现,李家已经撤出了建材厂。当时的李少军才刚刚全面接触家族企业,对很多事还插不上话,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纪政阳一面紧握着方向盘,驾驶着车辆在高速上飞驰,一面在心里梳理着接下来的步骤。除了工商局那边确认下来工厂的地址之外,纪政阳还想去见见黄波的前妻,泸州那边今早就已经回过话来,说已经和前妻取得了联系,等到了之后就能够立即见面。泸州这边,在补全着凶手版图中迷失的过往,纪政阳心里还担心着成都那边,凶手今天将要发出来的,第二封邮件。
昨晚吃完宵夜,凌安楠和卫晨浩就回家早早的休息了。对于凌安楠来说,第二天还要在周浩的屋里,提前找到解开密码的线索。而对于卫晨浩来说,一旦收到邮件,就是他战役的开始,能早一分钟定位出地址,就能够快上一步的锁定凶手的行踪。
凌安楠的这一夜,睡得很沉,这也是自我暗示下的结果。常人遇事总会有些焦虑不安,而睡眠质量就是焦虑最好的体现方式,愈发的忧虑,夜里就愈发的难以入眠。凌安楠早年看过这相关的研究,从研究中学会了克服这一规律的方法,也就是自我暗示。
暗示的方式并不复杂,只不过是睡觉前,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一天尤其关键,要想破局,就必须保持大脑清醒,而高质量的睡眠保障就尤为重要。越是不能入睡,明天就越容易出现岔子。多说上几遍,多给大脑灌输这概念,再念上几遍起床的时间,告诉自己准时在这时间醒来,中间的过程就彻底放松下来好好休息。长久以往,大脑就会逐渐形成这样一种机制,一旦第二天有什么重要的事件,凌安楠反而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
早上九点,凌安楠便在这刑侦队大楼前看见了脚上不停踩着碎步的武潇潇,虽然年轻底子不错,一夜未睡不会太过影响自己的精气神,但眼眶下的一抹青色还是不经意之间出卖了武潇潇内心的忧虑与忐忑。
两人并肩上了楼,小周早早的就等在办公室里,屋内人并不多,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零散的几个人。除去一部分人早上被徐副队带去了谢家,进行安保工作之外,还有些队员去了昨晚的极速网吧旁,配合当地片区的警察进行走访调查。
“凌教授,潇潇,你们来了。我已经和周浩的妻子沟通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小周见两人到来,急忙起身,抄起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快步走到凌安楠面前。
“这样也好,我们早去早回吧。”凌安楠点了点头,早点看完就能早一步得出结论。
武潇潇面色稍霁,担忧的看向小周,“孩子在家里吗?”无论周浩做过什么,他的女儿都是无辜的,当时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死亡的惨状,这本就容易引起创伤后应激综合症,对小孩的成长产生刺激。若是因为自己的再次上门,让小孩又回忆起那一幕,武潇潇内心会十分不安。
小周心思一转,就知道武潇潇在忧心些什么,“你放心吧,已经确认过了,孩子被送到了外婆家休养,家里现在只有他妻子一人。”
武潇潇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回了周猴一个大大的笑脸。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三人没有选择驾驶警车前往,而是凌安楠开着自己的座驾悄然的驶至周浩家楼下,也就是周浩的死亡现场。
只是一般的中档住宅小区,环境还算尚可,不至于到黄波所住那般老旧。乘坐电梯到了周浩家门外,小周抬手叩响了房门,“咚咚咚。”
开门的是一个毫无妆容,头发凌乱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周浩的妻子,王桂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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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拿出自己的警徽示意给王桂婷,“您好,我是跟您通话的小周,这两位是案件的顾问,凌安楠教授和他的助手武潇潇。”
王桂婷没有张嘴,只是合了合眼表示知晓,丈夫的离世已经彻底的击垮了这个母亲,孩子尚未成年,丈夫一直便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丈夫的离世,不仅让孩子失去父亲,自己失去了丈夫。更重要的是,警方给出的结论,自己的丈夫和黑道老大的女人有染,这才招致的杀身之祸,丈夫出轨本就伤透了她的心,因此还丢掉了性命,留下孤儿寡母在这世间艰难生存,遭人白眼受人议论。王桂婷这两个月里,一直住在父母那里,不肯见人,不愿说话,终日以泪洗面,要不是接到了警方的电话,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踏进这间屋子一步。
武潇潇是最后进屋,站进屋内才好好的开始观察着王桂婷,在档案里,王桂婷的年龄才三十五岁,可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鬓间的头发都已见花白,耷拉着眼角,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一般,就像行尸走肉活在这世上。
“王女士,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再向您询问一些问题,顺便在这屋内找一找,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可以吗?”小周问的很是小心翼翼,声量也尽量放低,生怕吓着王桂婷,来之前的电话里,小周只是说想要来着案发现场看看,还没来得及和王桂婷沟通具体的细节,电话那头就有气无力的回应一声可以,便把电话挂了。
“周警官,你问吧。”王桂婷双手抱膝坐在沙发上,眼神依旧呆滞的望着某处,嘴里轻飘飘的回答着小周的问题。
小周见王桂婷尚还能沟通,便放下心来看向凌安楠,示意凌安楠一解疑惑。
凌安楠前倾了身体,柔声问道:“王女士,我们来是想问问您,你丈夫周浩,有没有提过之前在泸州的工作情况?”
听见亡夫的名字,王桂婷缓缓地抬起头颅,将眼神努力聚焦在凌安楠脸上,“没怎么提过,我们是在成都认识的,我对他之前在泸州的过往都不大清楚。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凌安楠见王桂婷称呼自己为警官,心下便了然她此时的心理状态,转念一想便扭头低声吩咐起了武潇潇。
王桂婷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里都出现了对男性天然的抗拒心理,无论是听见凌安楠和小周说话时微缩的脚尖,还是下意识地先闭上双眼再睁眼看向两人,都是一种抗拒害怕的潜意识动作,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这种状态在看向武潇潇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基于这种考虑,凌安楠决定让武潇潇来继续谈话,而自己就在这屋里抓紧时间转上一转,看看凶手有没有刻意留下什么线索。
武潇潇听完凌安楠的吩咐,便起身坐到了王桂婷身旁,开始轻声的交谈。
而凌安楠则是示意小周一同起身离开,来到了厨房。
“小周,当时周浩体内的生牛肉,说是就在这冰箱里找到的吗?”凌安楠指着眼前的冰箱,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可不像是预谋好的行为,反倒是凶手临时起意来上这么一出。
小周点了点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场面,皱着眉头说道:“是啊,那可是一大团生牛肉,足足有一斤的分量。法医说是被凶手在死后从后面活生生塞进去的。”
这就奇怪,一个明显带有侮辱意味的行为,却是凶手临时起意吗?这一点凌安楠思考不明白,还有,就是凶手在这屋内留下什么线索呢。
想到线索,凌安楠突然灵光一现,急忙大步走向了周浩女儿的卧室。卧室不大,床边就是一张小书桌,书桌上还零散的摊开些作业本,试卷。想必事件发生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书桌边上立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有这些杂书,都是些童话故事一类的少儿读物。凌安楠突然眼眸微聚,在林立的书籍中间,有一个异样的存在。
凌安楠带上小周递给的手套,小心的将其抽了出来,是一张老式的光盘盒,盒子的封面上是一个英文的电影名字,Presuda。凌安楠对这部电影有些印象,是1977年的电影,以前在研究二战相关的电影史时曾经见过。
这样的光盘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孩童的书桌上,也不太像是这个家庭会青睐的影片类型。
因为这个电影的名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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