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月一贯是优雅的,就算山崩地裂,他也可以等闲视之,可是现在,额头却瞬间落下三排黑线,那叫一个无奈:“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要不是明白你的意思,谁都会以为你在骂人。”
墨雪舞冷笑:“我很注意措辞了,不然不会这么说。”
凌浅月想了想,突然微笑:“你很讨厌母后,又不好当着我的面骂她,就故意这么说,拐着弯儿损她一下。虽然我明知你在损她,但因为那是事实,所以应该不好意思跟你翻脸?”
墨雪舞抹一把冷汗,由衷地感慨:“凌太子,你真聪明。当然也可能,是我太笨了。”
凌浅月吐出一口气:“你笨不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怕死。说重点:她到底怎么了?”
墨雪舞也没兴趣再玩文字游戏,骂这一句也是想替凌落月出出气,就不再逞强,简单地说道:“你可以去问问她,最近是不是只要月事一来,就往往淋漓不尽,还会有恶臭味散发出来。”
凌浅月目光一闪:“要是有呢?”
“那你就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她身体出了毛病。”墨雪舞淡淡地回答,“而且这毛病药石无效,必须通过手术才能根治。”
凌浅月轻抿唇,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了几个字:“华绮罗……”
华绮罗原本是朝龙帝国如今的皇帝北堂千琅的妃子,就是在月事总是淋漓不尽,还时时散发出恶臭,太医又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找上了墨雪舞。墨雪舞很容易就看出她患上了子宫肌瘤,必须通过手术把肌瘤根除。
墨雪舞倒是没想到,凌浅月居然也知道这回事,便双眉一挑:“你知道她?”
“听说过。”凌浅月点了点头,“你是说,母后的问题跟她一样?”
墨雪舞看着他,然后苦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说什么吗?关于你。”
居然看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凌浅月略一沉吟,微笑:“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墨雪舞一愣,跟着点头:“嗯。”
凌浅月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你若站在七煞的立场上,我是‘奈何从贼’。但你若站在狐族人的立场上,我就是‘卿本佳人’。”
墨雪舞只能承认:“是。不过你真的很聪明,我不过说了一点点,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凌浅月不置可否,只是转过头很仔细地看了她两眼,然后笑了笑:“这对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话说得并不透彻,但他知道,墨雪舞听得懂。
既然必须手术才能根治,当然非墨雪舞不可。江月紫是狐族王后,自然不能出丝毫差错。墨雪舞可以以此为筹码,提出一些条件,比如放了她之类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墨雪舞却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反应:“算不上。”
凌浅月以手支颌看着她,也很平静:“为什么?”
“为了大业,狐族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工具。”墨雪舞眸子微冷,并不掩饰自己对此深深的厌恶,“身份高贵如宁妃,地位尊贵如落月,都可以成为工具,何况其他人?你母后虽然笑看狐王拿宁妃和落月当工具,但她怎知,她不是狐王完成大业的工具?即便是你,不也已经发觉,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跟落月没有什么不同吗?”
凌浅月的瞳孔早已收缩,支在下颌的手竟慢慢握成了拳:“所以?”
“如果我真的可以帮你们完成大业,你们不会为了你母后,给我逃离的机会。”墨雪舞冷笑,不过还算平静,“所以,你们要么千方百计逼我给你母后做手术,要么任由你母后继续为疾病困扰,总之一句话:狐族大业高于一切,人命在它面前,算个蛋。”
凌浅月唇线微凝,接着居然笑了笑:“既如此,你为什么又说母后早晚有求到你的时候?”
墨雪舞耸了耸肩,眸子清凉:“你就当我是为了替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我最恨别人骂我贱,从前谁要是这么骂我,我会让他不死也脱三层皮。可惜现在落到你手里,我只能任人羞辱,占点口头上的便宜,多少不会难堪到家。”
凌浅月默然片刻,语气变得诚恳:“我会告诉母后,不要再这样说你。”
“不必,我认了,谁让我是你的俘虏。”墨雪舞其实挺平和的,毕竟不平和也不行,“不过凌太子,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如果狐族大业是一个庞大的棋局,那么,你可能不是身在局外的操盘手,而是……”
“棋局中的棋子。”凌浅月把话接过,眸子清锐,幽冷,如冰峰,似刀锋,“为什么这么说?”
墨雪舞丝毫不惧他眼睛里射出来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幽芒,上身甚至微微前倾,眸子幽深如古潭:“刚才你父王说宁妃不过是完成狐族大业的工具,你母后立刻岔开话题,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你一眼,我相信你看到了。”
凌浅月神色不动:“然后?”
“她这几个连续的动作说明,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一点。”墨雪舞微笑,笑容却如凌浅月的眼睛,幽冷,清锐,“而你当时的反应告诉我,你的确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很意外,也应该因此想到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