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总有无限耐心,便拍拍她的肩,驱车往市区医院去。
这是他们俩第三次一起来这家医院,第一次时卫怀信连门都没进,却被杜若予要求做她的监护人,并且提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要求;第二次他们一起过来看董阳;如今第三次,他们终于站到李嘟嘟的门诊室内,拥有一起改变未来的决心和能力。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总有些事情在悄然改变。
李嘟嘟看见杜若予时,开开心心请她坐下,反倒是杜若予有些羞赧,坐下时十根手指绞着墨镜腿,扭捏得像个初次相亲的大姑娘。
不对,她本来就是大姑娘。
李嘟嘟笑逐颜开地和她说了会儿天气饮食,才示意卫怀信去门外等待。
等卫怀信一离开,李嘟嘟身体往后一靠,压得椅子发出嘎吱脆响,她板起脸,严肃道:“现在,咱们来聊聊你的那些新‘朋友’。”
杜若予叹气,也有些惶恐,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从哪聊起?”
“从你出院,停药后,开始出现第一个幻觉开始。”
“……那是一只壁虎,死在我的房间里。”杜若予闷闷回忆,“我一开始没认出来那是假的,毕竟在我停药前,我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再复发过,直到有天我看见它趴在电脑屏幕上,不管我怎么赶它,它都不走,我才意识到,我看见的尸体,又复活了。它是假的。”
“那你怎么应对它?”
“我和它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后来它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它怎么消失的。”
“从那以后,你就戴上了你的特殊眼镜,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
“嗯。我知道这是掩耳盗铃,可你说过,心理暗示也是种自我疗愈的方法,我想只要不创造机会,我多多少少也能正常点。”
她的正常是只给予自己的,在外人眼中,她的遮掩行径反而更透着古怪。
李嘟嘟露出灿烂的笑脸,“你心态倒是很好,也对,你一直都是我们这儿心态最好的患者,冷静、配合,充满感情。”
这样的笑容给了杜若予安慰。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叙说自己从未对人谈起的隐私,那些只活在她眼里的幽灵,那些被当成鬼的谣言。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精神科医生或许才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
这个人熟悉她的大脑,明白她的过往,清楚她的成长环境,她们的交流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她们不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或许她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咦?
她为什么要说“才是”?
——杜杜。
——我要做你的好朋友!
卫怀瑾悦耳的宣言突然蹦进大脑。
杜若予一怔。
对面的李嘟嘟微微挑了下眉毛。
杜若予的讲述本来已趋近平静,纠结的手也几乎放开。
李嘟嘟满意地发现她的坐姿逐渐放松——直到她说起去年冬天见到的年轻女尸。
李嘟嘟注意到,杜若予的手突然抓向牛仔裤的裤缝,下意识抠着上头的缝线。
她又开始不安了。
卫怀瑾。
李嘟嘟在笔记本上“卫怀瑾”三个字下,悄悄划上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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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聊了许久,杜若予走出门诊室时,就见卫怀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后脑勺靠着墙,正仰头闭目养神。
听见她出来,卫怀信睁开眼,未语先笑,“聊完了?”
杜若予也笑,她手里捏着本崭新的病历本,“去楼下取药,过几天再回来复诊。”她顿了下,“她让你进去,一个人。”
卫怀信立即站起身,正正衣襟,往门诊室内走。
“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