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千般不舍,即便于我而言,那皇家的尊贵、江山的社稷,都不及他的一丝一毫重要。
却都无能为力了。
我此刻,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他所言,嘱他所托。
他是天子,我是皇后,他心系天下,即便是垂垂病终,依旧不能忘记这份重担。
我即便痛到不能自己,也要在乎跪在外殿为天子将垂而瑟瑟发抖的妃嫔、宫人以及朝臣们。
还有……万千刚恢复欢颜的黎民百姓。
“好,早儿会好好辅佐可知,不让江山社稷落入他人之手,不让过去的悲剧再演,会……代皇上看海清河晏的盛世,看万千温暖幸福的灯火,”我声音嘶哑,心如刀割,却还是用力挤出一抹微笑:”知栩哥哥还有什么要交代早儿的么?还有没有要见的人?比如可祯可知他们,或者嫔妃,或者哪位朝臣?”
可他却摇了摇头,望向窗外大雪纷飞,浅浅地说:“不必了,不见了,天太冷了,别让他们在殿外为朕祈祷了,朕这一生,做的一点都不够,没能护住谁,最后,还要先一步走……”
“皇上说什么傻话呢,”一直站在门口不愿离开的月昌也再忍不住,哭着呛声道:“皇上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用力护住大辽的,月昌最是清楚了,皇上明明是最最最好的天子,是苍天无道!”
“月昌,不许……这样胡说。”江知栩声音微弱,却依旧带着从前的威严,面做愠色地安抚月昌:“朕有点渴,你就别再哭丧了。”
月昌这才抹掉眼泪,匆忙地倒上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江知栩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殿中的炭火渐渐熄灭,烛光也开始摇曳,似乎连天地都在为天子而感到悲伤。
“早儿,朕还想再喝一碗雉羹,要从前那般寡淡的,你带月昌去准备好不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好,好,早儿现在就去,很快的……”我来不及思考,慌不迭地起身。
月昌也紧紧跟在身后欲打下手,我们只顾以最快的速度冲至小厨房,都没能想到,那不过是江知栩引我们出门的借口罢了。
直到在呼啸的寒风中打开殿门,听到身后微弱又清脆的“啪嗒”声时,才恍然惊觉。
再回头看,床榻上的江知栩已紧紧地闭上双眸,倚在床上,手无力地垂悬向下,手中的茶杯坠落在地,碎成一片残渣……
我刹那间明白,我的知栩哥哥,已然永远地闭上那双好看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了。
甚至,连那一碗寡淡的雉羹都来不及尝,就这样如同冬日里的一缕轻烟,静静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连一声告别都未曾留下。
外殿跪着的人,看着我和月昌呆滞、恍惚的神情,再忍不住哭声,齐声仰天呼喊着:“皇上……”
一声声,在冬夜的雪中,凄凄惨惨,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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