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婆子面容时,沈半夏就认出对方是谁。
师夫人跟前得脸的管事婆子,姓陈,丈夫也是府里管着采办的管事,姓常,叫常泰。
这陈婆子也常被人喊做常泰家的,一家子都在师府里,只是陈婆子是跟着师夫人嫁过来的,常泰是师府原有的家生子。
这种得脸的婆子,一般也不会轻易就离了主子跟前,跑腿的活儿用不着他们做。
除非主子要表示对某个人的看重,又或者去一些地位更高的人府上送东西,才会派他们出面。
这会儿打着给师清夏送东西的名义过来,对外也能说是师夫人对这个女儿的怜惜看重,虽然略有些夸张,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陈婆子听到沈半夏的话,看了看左右,见人都退干净了,这才微微敛了笑意,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叫老奴过来看看,先把情况弄清楚了。”
至于要不要把师清莲带走,还未有定论。
陈婆子也怕沈半夏误会了什么,又解释了一句:“夫人也知道您收留五……那位,也是顶着压力的,只若真是那位,这临近年关,城门那边查的严,万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得知那位的身份,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您放心,夫人的意思,若真是那位,这附近夫人也有一处庄子,老奴今日便去安排安排,这几日老奴找机会把人偷偷带过去,能惊动他人就不要惊动为好。”
虽然师府那边已经决定把师清莲逐出师家了,但这事到底还没广而告之,如果这时候师清莲爆出事来,回头师家再说什么逐出家门的事,难免就叫人心里嘀咕。
毕竟世人多有怜弱心理,一个人只要足够惨,即便之前做了许多错事,也少不了一些人对她生出怜惜之心,从而不自觉就向着她说话了。
沈半夏听陈婆子这样说,想了想,道:“母亲这样考虑,也是为了师家其他人的名声考虑,你放心,我心里明白着。”
陈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府里收到的消息,是说那位……身体不大好了,老奴听闻严大公子常年住在庄子上,还在庄子上养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不知您可曾请这庄子上的大夫给那位看过?”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但也让人听不出她是希望她请过大夫了,还是希望她还未请。
沈半夏想了想,还是道:“母亲那边还未传回消息,我也不敢擅专,不敢轻易叫外人见她,正好我也通些医术,自认为还算不错,便亲自为她诊过脉了。”
“药方我已经开好了,不久前才派人送回府里,让二婶给她准备药材,可能路上与你错开了。”
陈婆子听了,面上微微一松,而后连忙道:“您的医术,如今府上谁不清楚?便是方大夫对您的医术也是赞誉有加,直言您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您既然亲自出手,定然也不比那些个名医差什么。”
说着,她顿了顿,腰弯的更深一些,声音又低了下去,问道:“那,不知……您可看出什么了?”
沈半夏轻轻叹息一声,招手示意对方上前,又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陈婆子见此本就有些心惊胆战,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等听到沈半夏用较为直白的话语说了师清莲的情况后,顿时便是心中一个咯噔。
她惊愕地看向她,忍不住问道:“您此话当真?”
沈半夏:“自然是真。”
沈半夏:“外伤倒是好治,身上几处因受冻而生出的疮也好治,只内里坏了,想要再调养到原先的程度,怕是艰难。”
说着,她扯了扯唇角,说了一句:“我是不能的,若二婶有心,想法子寻了擅长此科的大夫,许是能有法子吧。”
陈婆子心里怎么想的,沈半夏不知道,但她面上没露出什么怀疑的神色,倒是一脸信服,让沈半夏瞧着心里也舒坦。
虽然心里清楚,对方心里未必真就那么信服,但对方这样的表现,让她看着舒服就行。
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与普通人相处,也不必处处去纠结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
沈半夏与陈婆子说的直白,师清莲如今宫寒非常严重,又有风寒之症,另此前反复高热,如今虽然退热了,可人却非常虚弱。
只是如此还算好的,沈半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师家祖宅,又怎么一路北上然后被那位宋大人捡到的,只她这一路上怕是为了活命,吃了一些不该吃的,身体里还带着毒素,如果要拔毒,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也承受不起。
更别提,沈半夏还不一定愿意替她拔毒。
除此之外,师清莲身上还有不少毛病,一个人占一两样可能也不算大事,只堆积到一起,情况就不好了。
且她脏腑亏损,气血阴阳虚衰,有虚损之兆,便是醒了,怕也是虚弱无比。
再者,沈半夏还有个怀疑没说——这人要是反复发烧,且没有及时退烧,可能会烧成个傻子。
她目前还不确定,师清夏脑子有没有出事,但她如今有头疾倒是真的——她在师清莲的脑部看到了红点。
如果师清莲就这样成了个傻子,对她而言,可能还是一件好事吧。
毕竟,这样的一副身体,对于一个曾经健康的人来说,跟天塌了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如果她醒过来之后还能清醒,或许也能亲自体验一番,当初原主虚弱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