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回头嘱咐冬菊一声,甄十娘拿起那面团扇大小铜镜。
喜鹊手非常巧,原本蓬松松的最不容易缝制的毛皮竟也被她做的工工整整,缠枝花镶边的衣领高高地耸着,正遮住了因清瘦青筋都有些突出的脖颈,即典雅又保暖,有种古香古色的味道。
摆弄了半天,甄十娘很满意,正要放下铜镜把包袱系起来,右手不小心打掉了头上的包巾,一眼瞄到镜中的自己,甄十娘整个人惊住。
怎么会?
怎么会?
她的头发呢?
只见镜中的她原本一头浓密的乌发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变的稀稀疏疏,头顶隐隐都露出了花白的头皮!
自从发现她掉头发,喜鹊就给她做了各色各样的头巾、帽子,天天裹着,也怕头发掉的哪都是,尤其怕掉到枕头上被沈钟磬发现,她有时睡觉都裹着……
咣当,甄十娘手里的铜镜掉到地上。
正拿了一本《灵枢》躺在炕上看得专心的沈钟磬扑棱坐起来
目光落在地上的铜镜上,顿时明白过来
“阿忧……”他一步窜过去抱住甄十娘,“还能再长出来的!”
“……我不要!”甄十娘声音凄厉。
眼前闪现前世那些化疗患者,头发颓了,形削骨瘦,扮鬼不用化妆的一副模样,甄十娘拿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她不要,她不要他看到她变成那样。
如果注定就是这一个结果,她宁愿立即死去,也不愿他看到她变成秃发秃顶瘦骨嶙峋身上青筋随处可见的一副又黄又丑的模样。
她希望他以后的记忆中全是她美丽的模样!
从没见过这样的甄十娘,沈钟磬慌了。
他紧紧抱着甄十娘,“阿忧,阿忧……”他一生生地呼唤着,“你不要想那么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阿忧!”如果她变成无盐的模样可以换回一条命,他宁愿她变成无盐。
只要,她能陪在他身边!
“左右都是这一个结果,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第一次,甄十娘对生失去了所有信心。
“阿忧!”沈钟磬暴喝,“你死了我怎么办,文哥武哥怎么办!”
听到声音冲进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喜鹊冬菊夏菊等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夫人,夫人……”一面后悔怎么就没舍得把跟随她们多年的这两面铜镜一起扔掉,喜鹊大喊,“夫人不想活,奴婢也跟您一起死!”
“娘,娘!”简武简文抱着娘亲的身子哇哇地哭。
甄十娘身子僵住。
她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众人,目光缓缓地从简武简文身上落在沈钟磬身上。
众人都屏住了气,直直地看着她。
“阿忧……”沈钟磬声音柔下来, “你说过……” 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人生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变老……变丑……变白头……”他认真看着甄十娘,“我也会变老,变丑,变掉了牙的!”他用脸蹭着甄十娘的小脸,“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阿忧,一直是的!”
可是,她丑了,他还没有啊!
他还依然那么英俊,那么年轻,华光万丈。
甄十娘在心里呐喊。
只是,听到耳边沈钟磬一声声啼血杜鹃似的呢喃,她又怎么舍得立即就抛下他一个人去了?
甄十娘呆呆地依在沈钟磬怀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