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蓦地响起痛苦哀怨的叫喊,听得人魂飞魄散,肝裂胆寒。下一刻,我置身在茂密阴森的藻草丛林中,和甘柠真的手紧紧相握,手心里满是潮湿的冷汗。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我急促的呼吸声。
“螭!月魂!”我在神识中呼唤,立刻得到了它们的回应。我心情一松,知道自己猜对了。我早已和甘柠真跃入井里,刚才出现的全是幻象,否则决不会和螭、月魂失去联系。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再一次跳入幻象中的那口海井,会出现怎样的境况?
也许永远迷失下去,进入一个无休无止的连环套;也许不断重复先前的遭遇,直到我发狂崩溃为止。
“你是个自不量力的愣小子,竟然来这种鬼地方玩命!”螭没好气地道,“不过我喜欢。”
月魂问道:“刚才你的神识很混乱,竟然切断了和我们的感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被控制了意识。”我心有余悸,怨渊太可怕了,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哪怕再多的身外身也不管用。又一次捏紧甘柠真的手,我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证明真实的存在。
这时候,我才发觉甘柠真有点不对劲。她神情迷离,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浮起了烟雾。
“小真真!”我贴近她的耳垂大喊。
“啊?”她的反应近乎木讷,过了一会,才迟疑地回答。瞧了瞧四周,她问道:“这里就是怨渊?”语速很慢,宛如梦呓。
“应该是。你没事吧?”我紧紧盯着她,暗暗疑神疑鬼,身边的甘柠真不会也是一个幻象吧?
螭发出一阵爆笑:“早就提醒过你,这里是超越你我想象的存在,你偏偏喜欢模仿我一往无前的风格,现在傻了吧?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甘柠真。”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甘柠真道:“小真真是不是也陷入了幻境?对了,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惨叫哀呼声引起的!”
“幻境?哀号声?”甘柠真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如此怪异?我清醒得很。”
螭哼道:“她自然听不见,更不会目睹幻象。因为她的神识远远不及你的敏锐。这固然是她的幸运,但更是她的不幸。”
“我不明白,拜托说得直白干脆一点。”我没好气地道:“老螭,什么时候你这个大老粗也学着文绉绉地打哑谜了?”
螭老脸涨得紫红,气呼呼地闹起脾气,不肯解释。月魂笑眯眯地打趣:“它和我待得久了,自然近朱者赤,变得斯文上进了。”
螭暴跳如雷,和月魂纠缠不休。我正纳闷为何此等危急时刻,它们还一个劲地胡闹,转念一想,忽而明白了它们的良苦用心。“月魂,老螭,谢谢你们,我现在轻松多了。”
月魂这才正色道:“林飞,在你决心进入怨渊时,我和老螭已经探讨过了其中的险恶。我们一致认为,进入怨渊的人,必须保持一颗冷静淡泊的平常心,否则势必受怨渊影响,无法自拔。海沁颜、海姬、楚度••••••,所有这些进入怨渊的人,哪一个不是深怀目的,绷紧了心弦?你已领会精神大法的真谛,理应明白物不迷人人自迷的道理吧?”
这番话犹如瑚醍灌顶,我立刻敛去一切杂念,不去想海姬的安危、最后的生死,将神识提炼至空灵浩渺的境地。
顿了顿,月魂又道:“甘柠真的神识不够强,所以感觉不到怨渊散发出来的恐怖力量。就像一头毫无戒备的猎物,完全看不到四面危险的陷阱,近乎盲目。你就不同了,你独一无二的神识能够让你接触到怨渊的神秘,虽然因此会堕入幻境,但也识别出了危险,可以努力逃脱。”
我恍然大悟,螭忍不住嚷道:“甘柠真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无知地沉沦下去,直到死亡。你不觉得她现在的反应很迟钝?你现在脱她衣服强暴她,一定得手!至于你小子嘛,还有挣扎的机会。当年的海沁颜应该也拥有无比强大的神识,所以才会生出‘幻视还是噩梦’这样的感觉。”
我有自知之明,海沁颜贵为当年的第一玄师兼第一高手,神识铁定比我强多了。连她都丧命怨渊,我又能有多少机会?
“那可不一定。”螭洋洋得意地道,“神识再强有个屁用?难道强得过怨渊?关键是要特殊!你的神识经我专业改造,亿中无一,未必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当然,希望无限接近于无。”
我哈哈大笑,拉着甘柠真信步前行,彻底放下了得失之心。小真真好像真的迟钝了,好一会,才抽开柔嫩的玉手,盯着周围一条条粗长乌黑的海藻,道:“这不像是海藻。”
我笑道:“有些像头发。咦,闻起来更像,比你的还香。”凑近了嗅,鼻尖传来缕缕幽香,触之柔滑油亮。
霎时,我脚下的地面猛然耸起,带着我渐渐上升,像一个庞大的头颅从下方不断拱出,满目藻林飘动,如茂密绵软的长发,异香扑鼻。四周再次响起凄惨无比的呜咽哭嚎,我心头一凛,却发现边上的甘柠真伫立不动,自己已明显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幻觉?我立刻平心静气,运转神识大法。神识内无数漩涡转动,向内收缩,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振荡波动。顷刻间,甘柠真又和我齐肩并立,脚下一片平坦,哪来什么拱出的头颅?
“它们真的是头发!”甘柠真面色微变,三千弱水剑呛然出鞘,斩断身前的几根海藻。海藻断折处,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楞了一下,如果真是头发,那么刚才拱出的巨硕头颅也是真实的景象?甘柠真之所以没有觉察,是因为她早已沉沦怨渊,浑浑噩噩的缘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奶奶的,老子又要晕了。
月魂和螭沉默无语,同样在苦苦思索。怨渊的神秘力量远远超出我们所了解的领域,一切只能凭借摸索,拥有无穷生命的魂器也无能为力。
甘柠真微微蹙眉:“头发怎会如此粗大?莫非我们变小了?”
“别理这些东西,我们继续走。”我沉声道,有时想得太多,反会徒乱心志。柔软的海藻拂过肩膀,像一条条伸出来的诡异手臂。它们会突然倒下,缠住我的脚,又倏然松开,恢复原样,让我无法区别这是否虚幻。
藻林尽头,地势陡然爬高。一根双手难以合抱的巨大彩柱异峰突起,挡住去路。细看,彩柱是由无数根大小不一的东西拼接而成。它们大多数呈两头浑圆,中间细长的形状,非金非石,色彩鲜艳,表面光滑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