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兵临五城
‘孟夏边候迟,胡国草木长。马疾过飞鸟,天穷超夕阳。都护新出师,九月发军装。甲兵二百万,错落黄金光。扬旗拂昆仑,伐鼓振蒲昌。太白引官军,天威临大荒。’
九月的北庭已经进入了寒暖交替的季节,白天日光毒晒,夜晚朔风四起,寒气逼人。
这天清晨,太阳初升,东方的太阳从白茫茫的雾气中升起,将月弓城和周围的树林抹上了一片金色,远远地,山林边缘来了一支军队,这支唐军约有三千人,个个盔明甲亮,刀弓齐备,高大的马身后放着军毯和睡袋。
李庆安位于队伍中间,从九月初十出发,经过七天的行军,他即将抵达这次行军的目的地:月弓城。
从表面上看,他这是一次例行的巡查,兵力不多,只带了三千骑兵,但如果加上新建五城的兵力,李庆安部署在碎叶以北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万八千人,这个兵力足够他发动一场战役。
这次出兵月弓城是在九月初十晚上决定的,那天晚上他接到了长安汉唐会发来的鸽信,朝廷已经正式批准高仙芝对朅师国用兵,这就是他出兵碎叶的信号。
事实上从五月开始,他便在积极地备战,将招募的新兵驻防三州,而北庭主力则以换防的形式逐渐向新五城转移,到八月中旬,新五城已经有驻兵一万五千人,与士兵同时过去的还有大量粮食和军用物资,仅凤鸣城储藏的粮食便足够一万军队吃一年。
月弓城原本是一座小城,在某种意义上它更像一座大型戍堡,最多只能容纳六百人,但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使李庆安把它选为五城中的第一城,月弓城位于车岭以北的一座断崖之上,地势高绝,易守难攻,经过数千工匠几个月的修筑,月弓城比原来扩大了五倍,不仅如此,还在四周修建了四座子城,使新月弓城能藏兵八千人。
除了月弓城外,向西北方向又依次修建了凤鸣城、龙威城、百汉城和夷播城,像一串珍珠,分布在长达千里的草原和戈壁之上,最远是夷播城,紧靠夷播海修建。
此刻军队行进在车岭连绵的群山之中,沿着伊丽河谷西行,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一路翻越崇山峻岭,从北庭可一直抵达碎叶,再向西七百里去怛罗斯,这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的北线,汉唐以来,这条路载满了东西方财富和文化的交流,跟随着驼铃声响,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西方。
走过这片树林,沿一条小溪翻越前方的一座高岗,月弓城便可历历在目了,李庆安搭手帘向南面的一座峭壁望去,峭壁上有一座唐军的烽火台,他看见烽火台燃起了三柱浓烟,这是有大军到来的消息。
“使君请看!”一名士兵遥指远处的高岗,只见山岗上出现了一群小黑点,大约百余人。
李庆安眼力超越常人,他已经看见了那些黑点都是唐军骑兵,应该是从月弓城来迎接他的。
骑兵也发现了他们,纷纷从山岗上冲下,片刻便奔至他们面前,为首之人正是月弓城主将荔非元礼。
荔非元礼原本是瀚海军兵马使,随着北庭军主力西移,他也来到了月弓城任主将,目前,月弓城内有驻军六千人,全部是原来的瀚海军。
荔非元礼上前施礼:“末将荔非元礼参见使君。”
李庆安见他右额上有一块小小的乌青,颇为新鲜,便笑道:“你娘子也在城内吗?”
荔非元礼来北庭不久便娶施三娘为妻,刚开始夫妻恩爱,可谓举案齐眉,可几个月后,施三娘便渐渐露出了另一面不太温柔的地方,对荔非元礼严加管束,不准他酗酒,更不准他涉足妓院,定了若干家法,施三娘也颇有手段,竟将好勇斗狠的荔非元礼收拾得服服帖帖,荔非元礼头上多个包,面皮被抓破也渐渐成了家常便饭,开始大家还笑话他,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荔非元礼见李庆安眼光毒辣,不由暗骂一声,只得苦着脸道:“她把我折腾一晚,一早便心满意足去凤鸣城了。”
李庆安微微一笑,也不再取笑他,便问道:“我发来的命令你收到了吗?”
“卑职已经收到,大军已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大军向凤鸣城集结。”
半个时辰后,大军开进了月弓城,月弓城也就是今天的霍尔果斯,这里既有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岭,也有大片高原草甸,自古就是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道,月弓城最早是商人行脚休息之地,但随着突骑施人崛起,月弓城便渐渐成为防御突骑施人的军事重镇。
月弓城也并非全是军队驻扎,在四座子城中,便有一座建在地势低缓山丘上的子城为商用,城中有一百多户商家,大多是客栈、妓院一类,士兵们获准后也可以前去。
士兵们都进城各自休息了,李庆安却站在城堡上向远方眺望,这里城堡高耸,俨如从云端向下探望,远处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高原草甸,碧空如洗,巨大的白云飘在空中,草原上隐隐可以看见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帐篷旁还有巨大的草垛,那是附近的牧民在割秋草准备过冬。
这里就是霍尔果斯了,一千三百年后,这里被称为东方桥头堡,李庆安有些感慨地望着这片土地,他的前世曾经来过这里,山和草原都没有变。
“真他娘的像做梦一样?”旁边荔非元礼高声感慨道。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像做梦?”
荔非元礼咧开大嘴叹道:“每次我站在这里就会想起当年的戍堡,那是老荔手下只有五十人,可这才三年多,老荔便统领六千人,这是三年前绝对想不到的。”
“你想不到的还有当年被你救下喂马的无名小子,居然成了你的上司,对吧!”
“那是,当年我慧眼识人,提拔你当火长。”
荔非元礼挠挠头,又笑着问道:“你小子到底是哪里人?我现在还糊涂,当年听信你是洛阳人,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从小就四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