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五指冰凉地抠在车壁上,听着四周响起的惨叫,知道又有无数条生命死在了陈叔平的手上。
长街两侧的树丛中不时有血水喷出。
最近的,离垃圾箱不过数米的距离。
他甚至还亲眼看见了街角处一个六处队员的死状,那名死者胸口里的心脏被震成了一团血浆糊,粉粉的颜色让他有些作呕,极为不安,用心经控制着的神识渐渐开始跳跃起来。
易天行明白,陈叔平是被迫的还击,但这种仙人对凡人的屠杀仍然让少年感到异常的不安。
这种不安深植于他的心中,因为他毕竟一直把自己归在凡人的类别里。
此时他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场外星人屠杀地球人的电影,无来由的悲凉——原来面对着天上的人,这些地面上最强的队伍也显得像待宰羔羊般无助,这种事实让他有些茫然和恐惧——因为他将来总有一天也是要面对这样的对手。
基于一种很奇怪的逻辑——因为恐惧,他决定出手——只是要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
陈叔平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和六处的监控设备中时,他的落脚点在第四中学的校门口。
校门口的大铁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扭曲成了几根歪歪扭扭的麻花。
他就这样站在钢铁铸成的麻花中央,双手提着七八个血糊糊的人头,唇角也在流着鲜血,尤为可怖的是,他的嘴唇里似乎是一块人类的喉节。
一些细细的茸毛布满了他的脸颊,作浅黑色,提着人头的手指渐渐变得尖锐,指甲约有五六厘米长,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凶狞的野兽。
毒气仍然在坚定而缓慢地发挥着作用,他的双眼已经快要被血丝占满,而快要断了的左臂关节处,深可见骨的伤处中有些微小的、淡黄色的气泡正在往肉外冒着。
清淡的月光从大结界顶处那丝破漏中洒了下来,刚好照在他的身上。
浑身的人血渐渐变作乌黑,与皎洁的银色月光相映,格外妖异。
他的唇角微微一翘,吐出一块带着血肉的人类某处软骨,双眼中幽幽的荧荧绿色也渐渐褪去,而脸颊上的淡淡黑色茸毛也重新进入了皮肤。
月属太阴,最能清心正意,被人类武器惹得杀意大燎,智识渐去的陈叔平终于醒了过来,神识一探,便知道四周还有许多人类当中的强者正在暗中窥伏着,这些凡人都敛去了自己的气息,死死地贴在湿湿的地面上,所以自己的狂乱杀法,似乎并不是最有效的那种。
于是他微微低首,放下手中提着的七八个人头。
人头落地,像西瓜一样渐渐滚远。
随着这人头滚动的声音,陈叔平嘴唇微翕,缓缓念着一道含糊不清的咒语。
咒语轻轻地敲打在仍然存活着的人类心头。
……
……
此时无雨,地上淌积着的雨水在街面和校园里缓缓向低处流去,却在这一声含糊的咒语响起后不久,骤然间停止了下流的趋势,宛若突然凝结一样,妖异地停住在了先前的那一刻辰光里。
静止的流水,十分诡异的景象。
下一刻,流水迅疾而动……却不是向下流淌,而是被一种莫名的天地之威震的在地面猛然一震,然后化作无数圆润的水珠,齐齐往天上激飞!
九江又雨,却是从地往天升腾的雨。
陈叔平低声咆哮一声,不知唤出了什么样的仙术,只见天上那道缝隙里的月儿,竟在层云间中渐渐有一部分黯淡下去。
飞雨如箭,消失在夜空之上,不知最终去了哪里。
违背物理法则向天疾飞的雨水扫过月亮所在的那片天空,银色的月盘,一处渐渐成墨,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夜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