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的符,为什么说陌生,因为我完全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啥玩意儿,可为什么说熟悉呢?因为这张符上面的符号,赫然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虽然并不懂语言文字方面的东西,但正常人该有的直觉我是都有的,这张符上面符号的“笔法”,分明就是那个地道之中的符号一模一样的!
诺琪的目光此刻也是一凝,似乎是有所感应,然后冷冷地看了符一眼问道:“阿姊,这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到过?”
“这是我与李仙师上次进入古墓所得,也算是难得的真品了,倒是刚好给你男人防身合适,他现在沾染了太重的因果,我还真怕他死于非命。”这女人说话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不客气,不过她口中说的真品,的的确确与我心中的“一条”很是相似。
“这东西不应该是李仙师分去的么?”
“嘿嘿,我拿到手了哪里能让他知道,接着吧……”她将这张绢帛递给我,然后说道:“这是一张雷符,我已经是试验过了,至少对那些邪祟之物能起到很不错的镇压作用,和一般的那种一次性使用的雷符不一样,这张符……似乎可以用很多次。”
这……这莫非是诺岚私吞的赃物!?那也太坑队友了吧?这娘们人品大大的不行啊!不过我还是满心欢喜地将符给收了起来,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啊。
至于什么养蛊之术,就算诺岚求我我都不会去学的,毕竟巫魂游蚕天玑法门中早就有所记载,养蛊素来都是苗家女子的专利,蛊一直都是属阴的邪物,男子学了只会自减寿元……说白了就是只有那种短命鬼才会想到去学蛊。诺家蛊术传女不传男,其实也是一条非常人道的法则。
简单将餐桌收拾了一下,我便整理好自己,迎着清晨的雾踩着自行车骑行而出。
在这年关时节,虽然是多了不少生面孔,但毕竟安乐寨这地方实在不招人喜欢,所以出去的人回来得少,真正回来的,也都是一些故土难离或郁不得志之人,发现每个看到我的人都或多或少恭敬地喊了一声蛊公,这些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惊悚而崇敬的神色。
蛊公,这个词或许在这个小小的寨子中蕴含了太多含义。
自行车慢慢地骑到了寨子边缘,即将进入没有多少浓雾的区域,我却意外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围上了一圈子人,大多数还是那些个游手好闲的老虎汉,而在人群中央,似乎还蜷缩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别打了,别打了……副榔头,我欠你家的钱一定会还给你的!别打了……哎哟……”在人群中央,正好是有两个老虎汉在那儿施暴围殴,瘦弱的声影此刻也发出这样的叫喊声。
“特码的,你三年前借我一万块钱,五分的利息!白纸黑字定好的字据!没想到你小子一走就走了三年,你自己算算,这三年利息该如何算!?”
人群中还有一道中气较足的声音,这声音我倒是熟悉,不是那许久未见的安乐寨副榔头雀波还是谁?这老家伙似乎就是这一起围殴案的主使,或者说他就是所谓的债主了,似乎因为我这辆自行车太惹眼,他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我,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瞬间就暗淡下去,只听他紧接着又压低声音颇为客气一些地说道。
“第一年利息五千,你没有还,也没有回到寨子,第二年利息七千五,你又没有还,也没有寨子,第三年利息一万一千二百五,你自己算算现在你应该还我多少?三万三千七百五!”
“五分的利息!我……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不是说好一分息的吗?”
这特码的就是利滚利驴打滚啊!就算真是按照五分的利息,那一万元三年的本息一起算起来也就是两万五,此刻竟然是被滚到了三万多!如果这一次还不上,它可能还要再度翻倍!开什么国际玩笑?
“哼哼,我说五分就是五分,一个下等人,你有什么资格作上等人的主?”雀波似乎很稀松平常地说道,似乎又是瞟了我一眼,然后陡然厉声喝道出去闯荡几年,你倒是越来越长本事了!我倒是很佩服你的勇气!给我接着打!
“住手!”我也知道,这是我必须出手的时候了,其实经过了那么些事情,我的名气在寨子里面稍微也算是树立起来,至少凡夫俗子没有一个敢在明面上找我麻烦的……我这么一开口,几个老虎汉立刻有些犹犹豫豫地停了手,但目光中还是有些不善。
这是因为蛊公的身份只是代表了祭司诺家姊妹,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关系。
“怎么?蛊公,你要管这事?”人群自动分开,我总算是看到了人群中的雀波和地上躺着的年轻人,我对雀波的印象还是在上一次的议榔大会,这老头子也总是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刚刚他那看我的眼神就让我心生疑窦。至于这个年轻人,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瘦弱怯懦的模样,黑黑瘦瘦的,很平常的一个安乐寨下层村民。
而且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我也知道,这个黒瘦男子之前似乎都在外地务工,今天才回到了安乐寨。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怎么能就这样直接打人?”我皱着眉毛问道,不知不觉,吸烟的坏毛病又来了,于是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似乎安乐寨这鸟地方总是让我很焦灼。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一个下等人,打了也是活该!谁让他欠钱不还的。”雀波那橘皮一般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说道,而他身边的几个老虎汉则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竟然是全都认同雀波的观点,要知道,他们之中也是有下层人的啊!
而在他们的周边,还有一些前来看戏的村民,也全都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尊卑观念在安乐寨实在是根深蒂固了!
“还钱是应该,但你这样放高利贷那绝对是违法的,而且你把人打了就没有一个说法么?欠了钱就活该被打?这算什么道理!”我见自己无法能够得到其他的支持,只能是将话题暂时转移到一旁去继续争辩。
“蛊公老爷……你就少说两句吧!下层人欠了钱没还,被打不是活该么?”就在我一脸不爽打算和这雀波扯上几句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围观的村民将我的衣角一拉,然后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刚想开口说什么,但是被这个村民一说,竟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有时候贫穷真的一点儿也不可怕,只有真正精神上的贫穷和奴颜屈膝才是最可怕的,这些人的蒙昧已经是深入了思想之中!虽然我不是第一天碰到这样的事情,但在外面生活一段儿时间再次回到寨里,我还是很不能适应这样的封建气氛。
我倒并不是那种传说中的“圣女”,只是有时候就是看不过眼喜欢多管闲事,凭借自己内心的好恶来做事而已,这也是李老道传授我的安身立命之道,毕竟有难不帮且视而不见,那是会亏心的,亏心亏得多了,自然会形成心魔。
“你有钱还么?”我走上前,将这个被打得凄惨无比的年轻人扶了起来,一边问道,他的身上传来一阵浓重的油漆味,衣服也是普普通通,隐约还能看到几点花花绿绿的油漆,似乎是在外面做油漆工,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的确是很能够让人生出同情心。“你是不是真的借了副榔头的钱?”
“我……我的确是三年前借了……借了一万……我今天本就是来找他还钱的,只……只是不知道,会欠到这么多了……”
他从自己的包里面宝贝似地掏出了一沓钱,看起来十分小心翼翼,用一张大红布包裹着。
“差不多一万三千块钱。”我随便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数字,然后淡淡地说道:“雀波榔头,给我一个面子,一万三得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他不还钱强,对吧?”
“给你面子?”雀波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然后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意思似乎是我不配有这份面子。
“没错,这钱你爱要不要!”我倒是颇有底气地回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力取得了增长,又或许是仗着诺家目前的地位欺人。
但终究还是我这初生牛犊的气势占据了上风,雀波老头儿盯着我与我对视一阵后垂下了眼眸,似乎是一种认输的颓败模样说道:“行,这一次就卖蛊公一个面子!不过,只此一次,蛊公老爷,你可别太自以为是了,我们走!”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快,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如此,不一会儿就人群散尽,留下那个老老实实的年轻人一边收拾着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行李,一边千恩万谢的。
“谢谢蛊公老爷!谢谢蛊公老爷!您可是活菩萨再世啊!我叫禄卡,现在在外面的厂子里上油漆。”
“我叫游坤,不用喊我老爷……”我对于这个禄卡,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和面对刚刚的雀波一样,这个家伙看起来对我陪着笑脸小心奉承,但实际上我又感受不到太多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