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白煞施展出吞形诀,那虎啸震山、飞龙漫天的场面,估计巴原上没几个人曾见过、或者见到了还能活下来,虎娃当然更不会清楚。
山神教了虎娃很多东西,却恰恰没有教过他具体的修炼秘法,虎娃修炼至今皆是自悟,修为根基扎实纯粹,且没有丝毫的成见在心,修行自然谙合于大道。闭关体悟玄通炼出了这么一手神通法术,他已经很满意了。
虎娃也觉得种妙法可能成为一门很特别的秘诀,但以他如今的四境修为,还远远不能将之修炼大成,更难将之传授给别人。他自己是会了,但不知该怎么教也没有办法教他人习练学会,这只是一种独特的机缘所遇。
盘瓠又从身后蹦了出来,摇着尾巴绕着虎娃转了好几圈,一双狗眼好奇的看着他,还在呜呜叫着,那样子仿佛在说:“这是什么功夫啊,吓我一跳!看着挺好玩的,你是怎么学会的,能不能也教我玩?”
虎娃笑道:“我是人,以神气化駮马之形,只是变个戏法而已,刚刚走过的城廓中,你不也见过有人在集市上变戏法吗?而你是犬身,将来只要修为突破四境,便可以化为人形、施展众人所修的种种神通法术,这不是更神奇吗?又何必学这些!”
盘瓠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又晃着脑袋在山野中一边扑野鸡一边去思考了。心中暗想,自己也要好好修炼,已直立行走了这么多年,应早日化为人形、扬眉吐气。
此番闭关掌握了新的妙法之后,虎娃的神通法力很自然的又突破了原先的极限,修为已达到了四境九转圆满,这是无意中的精进。盘瓠对此十分羡慕,它与虎娃一起长大、一起修炼,却怎么撵都撵不上他的修为。定是因为自己尚未突破四境、化为人形!
盘瓠如今已突破三境,其修为精进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甚至已超过很多资质还算不错的修士。但妖修毕竟与人不同,况且它碰见的又是虎娃这种人。
可盘瓠从小就把自己当人了、与虎娃一样的路村族人,所以它才会这么想。自己不会说话,那是因为还没“长大”,路村的孩子们小时候不也是不会说话吗?只不过自己成长的的过程稍微长一些。样子也有点差异。至于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其他的狗……还是暂时不要考虑这种问题了!
虎娃离开蛮荒这一路,已从十四岁走到了十五岁,修为亦达到了四境九转圆满。但他与盘瓠的看法不同,并不认为自己的精进速度很惊人。
听说山爷当年从四境初转修炼到四境九转圆满,也就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五境九转圆满后却有好几十年未能突破六境。若不是修炼了菁华诀拥有远超常人的青春寿元,恐怕就没机会再突破六境了。
修行之道,越往上越艰难,不是刚开始的精进速度越快,最终就必然成就更高,后来者未必赶不上前人,到了一定的地步。区区几十年甚至上百的岁月都已经没有什么差别。当候冈羡慕虎娃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时,仓颉便是这么告诉传人的。
而虎娃本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没有丝毫自得于自满之心,前后见到了星煞与仓煞,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这点本事,在真正的高人面前还远不够看。想完成山神的嘱托和自己的心愿,他在这条路上还要走很远很远。
虎娃带着盘瓠继续于山野中穿行,他发现这一带的灵气不错。陡峭难攀的高崖上时常会看到一些珍稀药材生长。但所谓珍稀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虎娃并没有去采摘,他的包裹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长途远行不想再带更多。
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虎娃也发现了偶尔有人经过留下的痕迹,在那些人迹罕至的断壁高崖上,来者很可能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他们应该是来采药的。
盘瓠继续在山野中穿行时,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在此无人之处,它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地迈开后腿直立行走了,但它这几天却总是以四足狂奔。并摆弄着那支银角,几乎有点玩上瘾了。虎娃新练成的神通“戏法”与这支角有关,它仿佛也想从中堪破什么奥妙。
虎娃这几天经常看盘瓠以御物之法将那只银角顶在狗脑门上,低着头来回冲刺,好像就在模拟那头曾将它追得撒腿奔逃的駮马,看上去仿佛变成另一头从未见过的小怪兽。
这天盘瓠正顶着银角在树丛中来回穿梭冲刺,口中还发出声声低吼,他感觉自己的速度好像也变得更快了,已经不比那头駮马慢多少,正玩得开心呢,忽听虎娃以神识拢住声息悄然道:“你别乱跑了,快把银角给我收起来,前面有人。”
在这难以穿行的荒野深处,怎么会遇到人呢,可能是其他的修士吧,但这也有点太巧了!他们走出树林来到一处水潭边,远远地看见了两个人。
一位魁梧的大汉背着一张弓,腰间挂着箭筒和一把砍刀,像是来打猎的,身形在软草坡上的一块石头旁站得如梭枪一般直。
石头上坐着一位少年,形容清秀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束发系于脑后,头上戴着一块头巾,身边放着一把短锄和一个带盖的竹篓,仿佛进山采药之人。但看其打扮,衣裳甚为素净,与寻常的采药者不太一样,仿佛就是出门闲游,也没有携带攀岩的绳索和粗厚的衣衫。
这少年眼中若有忧郁之色,正望着远方出神,听见声音有些好奇地转过头来,神情缓和了很多。而那中年人已经转身朝向了虎娃这边,一只手下意识的摁住了腰间的刀柄,低声喝道:“何人在此?”
在这深山野林里突然有人冒出来,当然也会让他们吃一惊,待大汉看清楚虎娃的样子,又看见他身边那只摇着尾巴的狗,神情也稍有缓和、不似方才那么紧张。虎娃则主动行了一礼道:“我是路过此地修士,于山中行游修炼。”
这时那少年跳下石头,脆声问道:“原来你也是一名修士,此番是进山采药的吗?”
虎娃笑道:“我主要还是为了修炼,假如在山中看见特别的灵药,也不妨采几株带出去。”
那少年也笑了:“我叫少苗,你可以叫我小苗;这位是刀叔,他与我一道进山来采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修士?”
虎娃答道:“我叫李路,你可以叫我虎娃。我并非本地人氏,只是一名行游中的散修。”
李路这个名字,是虎娃很自然地随口说出,“李”是前不久他自己所写出符文,有着特别的寓意,在巴原各国所使用的语言中亦与“理”同音,很多普通人甚至并不知区分。至于“路”,不仅因为他是行路之人,而且也出身于路村。
那少年报了正式的名号,也说出了一个平常的昵称,虎娃便觉得自己也该这么说。其实在很多村寨中,像虎娃、大壮之类的名字会跟随那些村民一生,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号。但世间各派修士打交道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是需要的,否则不太符礼数。
虎娃已到过那么多地方、走了这么远的路,当然已懂这些讲究。而这大汉和这少年虽扮做猎人与采药人的打扮,但显然也是修士,小苗的话语中并没有掩饰这一点。
这时盘瓠用身子蹭了蹭虎娃的腿,还举起一只前爪指着那少年,吸着鼻子叫了两声,,并不是向人示威时的汪汪叫,而是像小狗那样的呜呜叫,仿佛在提醒:“老大,那少年其实是个姑娘改扮男装,我用鼻子都能闻出来!”
它不用鼻子闻还能用什么?其实虎娃也察觉了,却没有点破,轻轻踢了盘瓠一脚,低声喝道:“不得无礼!”
这也没什么无礼不无礼的,反正对方也不懂盘瓠的意思,但一条狗伸出爪子指着人呜呜叫,样子未免有些滑稽。虎娃踢它的时候,它很轻巧的一扭腰竟闪开了,样子就更好玩了。
小苗的注意力立刻被盘瓠吸引了,仿佛发现了什么令她很开心的新奇事物,竟兴奋地惊呼道:“好可爱的狗狗呀!”迈步便小跑过来。
那大汉的神情仿佛有点不放心,想阻止却又没开口,快步紧跟在小苗的身后。小苗跑到盘瓠身前一哈腰,竟双手掐着腋下将这条狗给抱了起来。盘瓠很无辜地扭动着四肢,却没有发力挣扎,因为虎娃就在一边拿眼瞪着它呢——意思便是让它老实点。
抱就抱一下吧,就算被她占点便宜了,看着改扮男装的少女显然也没什么恶意。不料小苗接下来的动作却更加过分,居然单手一夹把它抱到了胸前,然后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脑袋和脖子道:“虎娃,你这条狗真乖!”
盘瓠郁闷地差点没有施展出震吼神通,尽量忍住了才没有发作。可是那只手仍在它身上摸来摸去,盘瓠干脆把眼一闭,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在路村狩猎队伍中威震山中猛兽的盘瓠,此刻算是莫名其妙被这男装少女给打败了。它耳中还听见姑娘笑道:“好通人性的狗狗呀,它好像能听懂我说话。……快看,它把眼睛闭上了,很喜欢我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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