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有点后悔跟来了,觉得自己跟整个场子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个桌子围了将
近二十个人,被转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兰溪几乎全程在嗑瓜子,磕得他几乎要睡着了,蒋乐忽然拽他袖子扒拉他。
“问你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最后悔的事情
江兰溪眼皮半睁不睁,潜意识告诉他坚决不能派钞票,于是坦白的话脱口而出:“纹身。”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纹身针扎进后腰的触感,纹的时候多虔诚,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多痛苦。
秦羽的堂哥,秦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他偶然见过几次,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很高、腿长,给女伴开车门时会掌心朝上,非常绅士。
他不知道小晴错过秦羽会不会后悔,也许会,也许不会。
类似的话题,已经在孙眉口中听过到无数次。
孙眉是挺后悔的,说早知道江鹤不娶她,当年就该豁出脸找个更厉害的。
以孙眉当年的名气和美貌,江鹤实在算不上金饽饽。孙眉觉得做人家外室跌份,挑来挑去挑中江鹤,本以为耳根子软好调教,生下儿子就高枕无忧,没成想软得彻底,家里一让联姻,没怎么犹豫就抛下她。
“我好难受,这次能给我做桂花糯米藕了吗”
这脑回路,真够跳脱的。好像某一次秦羽看见他给陈何良炖鱼汤,抱怨说好久没吃过他做的糯米藕,竟斤斤计较记到现在。
“走,回家,回家给你做。”
江兰溪拖着秦羽上了车,路上下单了糯米白糖,冰箱里还有昨天剩的一块藕,做个甜食刚好够。
走到家门口,发现外卖送来的不止糯米白糖,门前堆了小山高的包装盒。
兰溪把秦羽安置在沙发上,又把那些东西拖进来。
打开一看,是某饭店的外送,糯米藕、绿茶饼、藕粉圆……好像知道他今晚要做这些似的。
他望着隔壁门口歪歪斜斜的入户地垫,陷入深思。
腊月二十六,阴天。
年前最后一场音乐会,二声部有位老师请假返乡,演出部主任找到兰溪,问他手臂恢复的怎么样,可否上去凑个数。
二声部压力较小,再加上前几次独奏感觉还行,他就直接上了。
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最近没参与排练,五个曲子下来拉错了两个音。一开始并未发觉,直到指挥递了他眼神,才知道有问题。
好在是团体演出,一两个音并不明显,但是指挥能听出来,就意味着有内行人也能听出来。
压轴曲目时,指挥过来提醒他:“小江啊,咱们都知道你手臂吃劲儿,你也别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划个水,大家都理解。”
在乐队里划个水,哪怕摆出假拉的姿势,也好过拉错被观众看出来,影响乐团声誉。
“中场休息时你去哪儿了?你男朋友又来给大家送茶点,这回是宝格丽的,黑松露酱超丝滑,就数指挥吃最多,我说那老头怎么这么好脾气。”
散场后,兰溪背着琴往外走,李成从身后勾住他的肩,安慰他说犯点错误不算啥。
李成就是那位小号手,之前请方颂泽设计过钻戒,钻戒设计好后,李成给他发了照片,六爪梨形泪滴状粉钻,华丽精巧。
隆冬的夜晚,呵出的气串成白雾,模糊了视线。兰溪微微偏头,对李成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中场休息那会儿,他找了间安静的休息室背谱子,想着下半场别再犯低级错误。
“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哎那边!马路边上,是不是他?”李成指着路灯下站着的高大男人。
江兰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年关将近,大街挂满红灯笼,穿过黑沉沉的夜雾,有一个人含着笑,在看他。
陈何良两手插进羽绒服衣兜,里面是白色连帽卫衣,头发梳成精致的背头,打了发胶,风吹过纹丝不动,特有型。
有两个过路的女生拿出手机要联系方式,陈何良指了指他的方向,朝女生摆了摆手,那女生心领神会地走了。
恍惚之间,江兰溪想起爱意最浓的秋天,他们带秋田犬去郊外露营,晚上睡在高山草甸子上,那晚陈何良穿的就是这件连帽卫衣,他们把这件衣服压得很皱很皱。
余光之中,陈何良张了张嘴巴,再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