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大为得意,命令吹动号角,北岸林中忽有一队骑军飞出,直冲魏军之阵,箭如飞蟥。原来侯景渡河之时,竟于北岸伏有一支精骑,专为袭截追军而设。
二将回身便逃,张恃显马慢,终为侯军所擒。侯景隔岸下令释之,张恃显与斛律光逃回谯城,满面羞惭。
慕容绍宗问道:今日如何?而责我不善战也!
诸将面面相觑,再复无言。慕容绍宗这才向诸将主动承揽战败之过,就此改变策略,深沟固垒,采用持久战术,与侯景对峙。
侯景军中粮草耗尽,部将司马世云出降。
来年正月,侯景见大势已去,便欲率部突围南渡,往投建康。
慕容绍宗早已料着此招,先派五千铁骑暗渡涡水,绕至南面伏于向南去路,自率大军渡河正面追袭。侯景叛军走之不成,只好复又就地扎营,只待决战。
侯景手下众军皆乃北人,本来不欲南渡,此时见陷于绝境,更无战心。
当夜侯景提槊巡营,但闻各营诸将纷纷商议,欲弃械投降官军。侯景大急,回至中军大帐召集将领,对众说道:朝中暗探报来,说我等皆为高澄所弃,各位家属也已被高澄杀光,坑之于野。诸公若此时再回邺都,尚有何赖?战犹可活,降则必死!
诸将闻知,大为惊怒,号哭不止,复起拼死之心。
当夜亦有将信将疑者,偷偷越营投降官军,向慕容绍宗说知此事。
次日侵晨,犹未破晓,两军列阵于旷野,各自射住阵角。官军诸将便欲请战,慕容绍宗止住,自引十名亲军纵马至于阵前,当众摘去金盔,披发仗剑。
两军不知其意,皆呆着脸观看。
只见慕容绍宗仗剑上指,剑尖指向天空北斗七星,向对阵官兵高呼:对面诸军听者!尔等皆乃北人,亦我魏国功臣,多负辛劳,各有战功。今受侯景蒙蔽造反,皆为其一人之利,对诸公将有何惠?今败局已定,尚欲拼死战者,必是侯景扬言家眷已为朝廷屠戮。我慕容绍宗身为燕郡公,东南道行台,征南大将军,特此指天发誓,保证诸公亲属尚在!我今三通鼓罢,诸公再有负隅抵抗者,则老小尽不可保矣!
高声说罢,束发戴盔归阵,传令击鼓。
一通鼓未了,侯景部将暴显哄叫一声,引本部军弃兵,向官兵阵中跑来。慕容绍宗命令好生接纳,不许虐待。其余诸将见状,亦皆带领部下纷纷投降,如大海退潮,遏止不住。
侯景见状,仰天长叹道:慕容绍宗,好毒辣手段!我不如也。
乃率八百残兵,南渡淮河。慕容绍宗率部急追,忽见侯景阵中突出一骑,迎面驰来,引弓射来一箭:河南王书呈慕容将军,请将军再休追赶!
言罢转身驰回。慕容绍宗拆视其书道:我若被俘,公对高氏来说还有何用?
慕容绍宗大悟,遂令停止追击,对诸将道:前面五十里有萧梁大军列阵,约我决战。我等既获全胜,且回去预备水战之具,再来伐之可也。
诸将皆信,于是下令回军,放任侯景逃入江南。
涡阳战后,高澄论功行赏,封慕容绍宗为永乐县子爵,南道行台,命其与太尉高岳、仪同刘丰生等,一同围攻颍川。
西魏儒将王思政多方守御,东军不能破城,遂在洧水修筑堰坝,准备以水灌城。
武定七年四月,慕容绍宗乘船巡视堰坝,窥探城中动静。忽然东北风大作,吹断缆绳,将座船吹到颖川城下。
城上守军忙用长钩钩住座船,同时乱箭齐发。
慕容绍宗情急之下跳水逃生,结果溺水而死,时年四十九岁。
三军将士无不悲惋,高澄闻报嗟伤不已,追赠为尚书令、太尉、青州刺史。
太清二年正月,侯景败退江南,不知所往。时有寿县西北马头戍主刘神茂,素为监州事韦黯所不容,闻侯景来至,故往迎之。
侯景感动万分,问道:某与先生素不相识,何蒙青睐如此?
刘神茂进言道:韦黯虽据寿阳,只是监州,并非刺史。将军若至近郊,彼必出迎,乘机执之,可以成事。得城之后再上表启闻,朝廷因喜大王南归,必不加责。
侯景握其手道:是天赐公,以来教我。
便使刘神茂率步骑百人为向导,夜至寿阳城下。韦黯以为贼至,闭城不纳。
刘神茂乃遣寿阳人徐思玉入见韦黯,进言道:河南王侯景乃朝廷所命,君所知也。今失利来投,何得不受?
韦黯答道:我受命唯知守城,河南王自败,干吾何事!
徐思玉道:朝廷付君以统军在外之任,今不肯开城,若魏兵追至,河南王为魏所杀,君岂能独活?又有何颜面再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