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元年,东魏大将侯景与高敖曹再次出兵征伐西魏,夺回洛阳金墉城。
宇文泰此时正随魏文帝元宝炬回到洛阳邙山,祭扫先帝陵庙,闻讯后立即率军驰援。
高敖曹闻说宇文泰亲来,因思前番两次大败,自己都不曾与西魏对垒,便大叫一声,要亲为先锋,出城迎敌。侯景力劝,请其镇守金墉,自分兵出城列阵,迎敌西魏。
宇文泰怀忿而来,趁敌军阵未整击之,斩杀敌将莫多娄贷文。
侯景突围而出,北据河桥、南依邙山,摆下大阵,再与宇文泰大军交战。两军对圆,在旷野中交相攻击,难分胜负。
正在混战之中,不料宇文泰战马忽中流矢惊逸,将主人甩在地上。
侯景在乱军中看得清楚,急挺矛亲引军来擒,西魏军上将李穆手疾眼快,抢入阵中将宇文泰救出,往回便退。由是西魏三军骚乱,败象已呈。
未料正在危急之时,又是于谨率后军赶至夹击,侯景军复又大败。
高敖曹在城上观战,不甘心就此败退,跨马出城临阵,逆势而上,深入西军阵中。
西魏诸将上前,但无人能当其三合者。每每高敖曹一声大喝,便有一将落马,如声随响。于谨看出关窍,乃命十余名偏将与其游战,却调精锐围攻高敖曹身后部从,以众欺寡。
未到一个时辰,高敖曹回身看时,见自己所带人马已经全军尽没,再无一人跟随。高敖曹这才惊慌,急单骑杀出,跑往河阳南城。
西魏诸将惧其武勇如神,不敢紧逼,只在后面呐喊跟随。
高敖曹奔到河阳城下,已是饥肠辘辘,坐下马身如水洗,至吊桥前脱力而死,将主人摔落地下。高敖曹跳起,望着这匹百战宝驹,不由落下几滴伤心之泪。
因知追兵在后,不容耽误,便上前叫城,报出自己名号。
南城守将却是高欢从侄高永乐,素与高敖曹颇有过结,闻说仇人到此,便令关闭城门,自作充耳不闻,不让高敖曹进城。
高敖曹此时又渴又饿,双腿发软,又失了坐骑,如何逃走?当时摘下顶上金盔,挂于吊桥柱端,向城上叫道:守门军听者!此盔乃是赤金打造,重十斤,镶宝雕玉,价值千金。若开门放我进去,便以此盔相赠,绝不食言!
门军虽然眼热,但不得主将命令,哪个敢与他开城?皆不答言。
高敖曹大怒,抽出肋下紫金宝刀,奋力跃过护城深壕,前去砍斫城门。那城门乃是硬木包铁,何等坚厚?只斫得数下,只听铮地一声响亮,刀头落地,只剩嵌金刀柄握在手中。
此时便闻后面马蹄声大作,高敖曹回身看时,见尘头大起,已见敌军旗帜飘荡而至。
大英雄到此时无可奈何,穷途末路,只得纵身一跃,躲于吊桥之下。
顷刻之间,西魏大队追兵赶到。领队牙将看到桥边马尸,知道高敖曹必然至此,向城头高声叫道:速速交出高敖曹,饶你全城军民性命。如若不然,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城上守军不答,但因城中兵少,无不惊惧异常。
牙将大怒,刚欲挥令攻城,身侧有一军卒眼利,忽指吊桥木柱叫道:将军请看!兀那熠熠放光者,可不是高敖曹所戴金盔?金盔在此,吊桥从未放落,其必在城外。
牙将看到金盔,深以为然,又见桥下有金带飘出,知是高敖曹发髻飘带,便哈哈大笑,即命对准飘带放箭。
高敖曹便有通天本领,此时在桥下动转不得,也无可施展。片刻之间身上中箭无数,惨死在河阳南城之外。
牙将命令止射,遣军士下桥,斩下高敖曹头颅,并持金盔以归。
于是也不攻城,遂令收兵还师。丞相宇文泰大喜,赏此牙将及其部从绢帛万段。
此次河桥、邙山大战,东西两魏参战者不下十五万人,军阵布排极大,首尾悬远,广深数十里。从早到晚交战数十合,气雾四塞,形势万变,团团相杀,谁也不能预知胜负。
西魏独孤信、赵贵等与敌交战不利,混乱中又不知丞相及天子消息,于是弃军先归。其余将领见状,也只能一起逃走。
宇文泰落马伤足,本在别营养伤,知此情形,也只得下令烧营遁走。
因为战场纷乱如粥,难以传令各部主将,只得各顾各身,全凭单独为战。
东魏军众赶至,放火烧营。王思政正在帐中处理文书,被烧出营来,方知大军已败,便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长矛,上马而走,侍卫五十人紧紧跟随。
东军围裹上来,见王思政带有许多卫兵,猜是大官,遂一齐呐喊上前,各欲抢功。
王思政虽为文官,此时亦激发出万丈豪气,百倍雄心,手持长予左右连刺,不论甚么招式章法,竟也击倒数人。
从者侍卫为保护本官,皆力战而死,尸体重叠,横于王思政身前,竟无一人逃跑。王思政终因遭受重创昏绝,倒在军士丛中,状若死尸。
此时由于天黑,敌军忙于收兵,又不知王思政身份,故未割其首级,万幸得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