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戴渊在座,即问道:前日见公力敌我二员上将,真乃勇士也。卿能全身而退者,莫非尚有余力未尽乎?
戴渊答道:岂敢有余,但恨力不足也。
王敦复问:孤今日之举,天下以为何如?
戴渊又答: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又何必言之。
王敦笑道:卿可谓能言者。
又问周顗:伯仁,何故负我?
周顗冷笑:公以戎车犯驾,下官不能卫护帝阙,致使王师奔败,是以此负公也!
王敦无言以对,暗自咬牙,深恨其言。转头看到温峤,忽思皇太子司马绍勇而有谋,必对自己不利,遂欲诬以不孝之名,将其废黜。
于是正言厉色,质问温峤:皇太子以何德能,称此大位?
温峤抗声答道:太子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谓孝义双全。
在座众臣闻此答语,无不点头,暗自赞许。
王敦见此,恐再犯众怒,只得作罢,不再追究。因忌戴渊、周顗素有人望,便欲杀之,便问弟王导:周顗、戴若思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所疑也?
王导因恨周顗当初不应自已请托之辞,于是不答。
王敦又问:若不登三司,便应令为仆射邪?
王导又不答。
王敦:若两者皆不可时,是宜当诛杀尔。
王导又无言。
王敦见兄弟默认,遂令将二人收捕,牵至市曹,并皆斩杀。
二人遂被禁军监押,前往刑场。当行至太庙之时,周顗见街上观者如堵,大声叫道: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降天雷殛之,无令纵毒,以倾王室!
禁军大惊,急以手中长戟乱搠周顗之口,鲜血流至脚踵。
周顗时复大笑,容止自若,旁观百姓无不流涕。
元帝为使王敦撤兵,便令其弟王彬以牛酒至营,犒劳大军。
王彬素与周顗相善,先至周府吊唁,扶柩大哭一场,然后来见王敦。
王敦见弟面有泪痕,惊问:弟奉陛下圣旨前来犒军,因何痛哭如此?
王彬答道:因哭伯仁,情难自已。
王敦怒道:周伯仁自致刑戮,与你何干,哀而哭之?
王彬勃然作色: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必将祸及家门,尚不自知悔改耶!
王敦大怒:你虽我弟,谓我不能杀你邪?
王导在座,急劝王彬:以弟犯兄,大不敬也。弟还不离座,起身谢罪!
王彬高呼:我脚痛,不能起身。且我言无错,谢之何为!
王敦冷哼:脚痛孰若颈痛?
王彬殊无惧色,且复冷笑。
王导见事不妙,急使部将搀王彬出帐而去,这才免于被王敦诛杀。
镜头转换,京师建康。
传旨官:王导因有平息叛乱大功,天子诏旨褒奖,着令入阁为相。
王导:臣谢主隆恩。
于是入阁拜相,重新执掌国政。
因入中书省翻看折报,偶见周顗力救自家二十余口奏表,内容殷勤款至,词意恳切。
王导如同五雷轰顶,不由执表大哭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我必折寿也!
还至府中,将此事说与家人,兀自泪下不止。弟侄闻听其事,无不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