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学上非常讲究注重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之间的矛盾。
演员自己的自我,叫做第一自我;在戏里角色的那个“自我”,就是作为角色的角色的思想、精神、灵魂的那个自我,叫第二自我。
演员追求地是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的重合,这个好理解,就是要入戏,把自己变成那个角色;但是。演戏毕竟不是生活地照搬,第一自我要是完全陷入第二自我。表演就会特别歇斯底里,失去控制,俗话叫“戏过了’。
教学上来说,“戏过了,比“戏不够”还更难纠正,所以齐派表演理论认为,演员的至高境界是在充分的感性体验中寻找一种理性的自我监督——说白了,就是分心二用。一颗心感性的体验入戏,一颗心一边演一边理智的监督自己的表演,时时控制调整。
其实,连齐世龙老师自己都觉得,学术上地境界和实践必然有距离,这只是种理想状态而已,世上谁能把心分成感性和理性的两块来运用,那不是精神分裂了吗?
现在,这种理论居然有了实践的可能!一个现成的天生就会分心二用的学生就站在面前。
齐世龙和王敬松对视了一眼。眼睛都放光了。攀登学术的高峰,实践前人未染指的领域,那是所有学者、知识分子的梦想和追求。这一对宗师级的师生又怎能例外?
崔新清老师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这算特异功能吗?怎么练的?或者怎么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的?”
依依平静地一笑,道:“哪是什么特异功能。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常年卧病在床,家里靠爸爸的抚恤金和亲戚的救济度日。我一个人又要学习又要做家务,还要照顾妈妈,时间和体力都不够用。所以经常一边煮饭一边背书,一边补衣服一边给妈妈捶背,慢慢的就练出来了。其实今天场上的同学都比我优秀,我是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特殊才艺可展示的,才被迫取了个巧儿。”
这样平静谦虚的一段话,听了几位老师心里一阵酸涩。
齐世龙老师更是吃惊极了。原来以为孙茹的朋友,就算不象徐晓君说的那么堪,起码也是个刁蛮骄横的富家小姐吧!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懂事、谦逊、坚强的苦孩子,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的象在叙述一个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一双眸子清澈见底,闪烁着淡定不屈的光芒,深深的震撼了老艺术家的心。
……
第二项考试,学生们还是分成了四组,每组三个人。依依分到两个女生做搭档,抽题的时候居然抽了个菜名——“佛跳墙”。依依拉过两个同伴一阵商量。
轮到依依这组表演了。
齐世龙和几位老师看到她反而很轻松,不再分外注意了。反正不管后面表现怎么样,这个学生今年是肯定要了,就她目前的表现,足够录取资格了。
依依她们在场地后面用景块搭了个餐馆大门,然后再用景块搭个桌子,一个放倒做凳子;在场地侧面摆出一个公圆长椅的另一个空间。
一个女生演服务员,一个女生演富家小姐。这个富家小姐进餐厅点了一桌子好菜,嫌这个咸,怨那个淡,挑剔的半天,拍桌子走人,服务员在后面道歉不迭。
两个考生都演的很好,富家小姐的跋扈和奢侈,服务员的势利殷勤,都十分到位。
富家小姐吃饭的时候,依依远远的站在后方做张望状,她一走,依依上场。依依走进餐馆,对服务员道:“喂,我表姐的手机呢?”
服务员连忙笑个满脸花,道:“您是刚才那位小姐的……”
“少废话。赶紧给找找,”依依认真地低头到处找着,然后随口道:“那个谁,你别找了。那么贵的手机估计你都没见过,赶紧,随手打包了吧?”
“您要打包?”
“怎么的?我们小姐不爱吃,我们拿回去给嘟嘟吃还不行吗?”依依起身正色道:嘟嘟是我们家养的一小狗狗…”海
服务员赶紧打包。
依依提着一袋打包地菜,手机也不找了,嘴里还道:“算了算了,几千块钱的破东西,丢了就丢了。”
看到这里,老师都觉得这三个考生表现的不错,算是中规中矩的小品。一个穷疯了饿急了的可怜女孩去餐馆里变法儿打包别人的剩菜。也算有点现实意义吧。
只有齐世龙老师心有足,他觉得依依的才华不应该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喜剧小品而已。他的期望值要高的多。
就在他想喊停地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品没演完。
依依走到公圆围墙那里,从景块搭着的一面墙翻了过去。然后径自走到长椅上喘着气,然后打开一个餐盒掰开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咽。
正在几位老师心里赞赏依依为了表演可以放弃自己漂亮女孩地矜持,表演那么夸张的吃相时。依依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东西。
老师们大感奇怪,那是他们最近看得非常熟悉,都看烦了的东西——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和报名表。依依把餐盒收好。拿着简章和报名表看了几眼,非常认真的收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人之后,她对着一片空旷地方向,摆了个双手撑肋部的标准电影学院晨功姿势,用标准的三腔共鸣大声练道——
“耶耶耶……耶——耶——呀——呀——嘿、嘿、嘿——嚯嚯嚯——嚯……”
这老师们听了十几年的,再熟悉不过的每天早上在电影学院都能听见的学生出晨功练气声字的练台词声此时听来竟是如此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