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顺着聂沛涵撩起的车帘吹了进来,直令鸾夙感到寒气逼人,不禁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领口。
风虽寒,风声更寒。
“七弟这一趟来北熙实在逍遥得紧呐。”此时忽听车外响起一个颇为寒凉的声音,并着风声传到鸾夙耳中,那语气掺杂着三分危险之意,一声“七弟”唤得顺口却毫无手足情义,应是聂沛涵方才刚提及的大哥——聂沛鸿。
“大哥说笑了,梓霖乃是奉了父皇之命,前来北熙恭贺武威帝寿辰,何来逍遥一说。”鸾夙听闻聂沛涵在车外淡淡回道。
“武威帝寿辰已过了十余日,七弟才走到秋风渡?”聂沛鸿口中咄咄相问。
“有事耽搁了几日。大哥又怎会在此?”聂沛涵明明知晓聂沛鸿会来,此刻却佯作诧异不知,那口气装得实在太像,教车内的鸾夙听了,也不禁要感叹他的演技。
鸾夙只觉这一场兄弟对峙必会精彩至极,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听聂沛鸿此时已冷淡相回:“亦是奉命前来办事。”
“如此,梓霖不耽搁大哥正事了,望大哥早去早会,切莫教父皇及我兄弟几人记挂才是。”聂沛涵话虽如此,语中却并未听得几分关心记挂之意,更让鸾夙听出他兄弟二人的面和心不合。
“多谢七弟记挂。”但听聂沛鸿冷笑一声,兄弟两人随后又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虚与委蛇了一番。
鸾夙越听越觉提心吊胆,生怕车外的两人一言不合再起了争执。她虽好奇聂沛涵的大哥究竟是何等人物,却终究没有胆量掀起帘帐一探。聂沛涵下车前的那一句“坐着别动”,她谨遵在心。
不似北熙武威帝原歧子嗣单薄,南熙统盛帝的香火却颇为鼎盛,统共有九个儿子,女儿更是多达二十人。子嗣多,皇位却只有一个,聂沛涵又这样出众,性格阴鸷,难免会成为兄弟们的眼中钉。此刻鸾夙听着聂沛涵与聂沛鸿之间这番毫无温情的寒暄,已笃定两人必是敌对关系。
如此推算,聂沛涵急着赶到秋风渡,必是要避开与聂沛鸿正面交锋,亦或者说……是要避开聂沛鸿在异国它乡对他痛下毒手的可能性……
鸾夙正兀自想着,却忽然又听聂沛鸿问道:“车内是谁?”
“一个女人。”聂沛涵回得干脆利落。
鸾夙隐隐听到两声哂笑,随之便传来聂沛鸿的戏谑之语:“原来清心寡欲的七弟还会喜欢女人?这倒是让为兄颇感诧异呵!”
聂沛鸿此言也证实了鸾夙长久以来的猜测,南熙慕王聂沛涵,他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鸾夙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论,分神恰好听得聂沛涵回道:“大哥说笑,不过聊以慰藉罢了。”
聊!以!慰!藉!聂沛涵居然说自己于他是聊以慰藉?很好,他与他大哥话语交锋,还不忘再贬低自己一番。鸾夙在车内咬牙切齿地想着。
“呵呵,七弟素来眼高于顶,又承了‘南熙第一美男子’之称,父皇从前为你说过几户闺秀了,却总不见你点头。如今倒是自己寻了一个,也不知是何等美人才能入七弟法眼。不过想来这天下美人之中,亦无几人能比得过七弟容颜。”
这个聂沛鸿很会挑人痛楚,想必也知晓聂沛涵最忌讳旁人提他美貌。难道毒舌的天赋是祖传的吗?鸾夙总算知晓为何聂沛涵总是语不饶人了。既有这样的手足兄弟,日日相对锻炼言语艺术,又有谁不能练就一副好口齿呢?
鸾夙只盼望聂沛鸿不要心血来潮,掀起车帘瞧瞧自己,她也相信聂沛涵不会如此好相与,轻易便将她示于人前。
可偏偏事与愿违,聂沛涵却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大哥可要瞧瞧姿容如何?”
鸾夙不禁心中一骇,唯恐聂沛鸿会当真瞧瞧自己。可转念又想,聂沛涵此言应是反话,聂沛鸿倘若有些眼色,定会回绝。哪有大哥要瞧自己兄弟的女人的?这不是徒惹误会吗?
事实证明这一次鸾夙又猜错了,南熙的皇子们各个皆是不好相与的主儿,此时聂沛鸿已是一口应道:“为兄正有此意。”
鸾夙在车内听闻此言,险些咒骂出声,却终是忍下了这口闷气,等着看一看传说中能令聂沛涵颇为忌惮的南熙大皇子,聂沛鸿。
瑟瑟冷风再次吹入车内,但见聂沛涵已单手撩起车帘,迎着车外的火光对她笑道:“夙夙下车吧!教大皇子好生瞧瞧你。”
鸾夙狠狠剜了聂沛涵一眼,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得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来。她先向聂沛涵颔首行礼,又施施然转身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