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光线太暗,赵绵泽背光的脸看不太清,但他听见自己狼狈地笑了一声。尽管他不知自己为何要狼狈,更知道如今的他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必要狼狈。可看着她,他终究还是狼狈了。
“回来了就好。”
他跨前一步,踩着何承安递来的马杌子,上了马车。
她仍然没有动。他想,也许,是她动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可在将她抱起来时,她仍是吃痛地“嘶”了一声,他的眉头蹙得有些紧,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轻轻环在胸前,慢慢地跳下车,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自己的辇轿。
“回宫。”
在他淡声的吩咐下,内侍低唱。
“起驾——”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入了城门,缓缓而行。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眉目微蹙,也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在马蹄踩在青砖的“嘚嘚”声里,他突地低头看过来。
“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但愿。”
她知道,赵绵泽说的是她受伤的事,不会再有下次。这句话若是夏楚听到,该得有多感动?可她除了觉得讽刺和嘲弄之外,并无半分旁的情绪。
“孙正业在东宫候着,回去便让她给你瞧瞧。”
在她发愣时,耳边再一次传来他温润清和的声音。说话时,他瞥她一眼,右手微微伸过来,像是要替她整理衣裳,那袖口上的五爪金龙,适时的跃入她的眼睛里,也刺了她的眼。
为了这条“龙”,赔上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的赵十九,也是卒于这万恶的皇权倾轧之下。
几乎下意识的,她抬手挡开,用尽全身的力道,狠狠推开他。
“我只是受伤,不是废人,可以自己来。”
赵绵泽的手指僵硬在空中,那一瞬,他看见了她唇角的笑。她是在笑,却是一种任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无法描画的笑意。是讥诮,是讽刺,是悲哀,是嘲弄,或是一种目空一切的疏冷。
他白皙修长的五根指头,终是紧紧攥起。
辇轿入得城门,一直往东华门而去。
无数的禁卫军分列两侧,青衣甲胄,五人一组,三步有哨。
紫方伞,红方伞,夺目而庄重。锦衣卫擎执,一面华盖,二面降引幡,在人群走动中微微摇曳,放眼望去,如一条气势磅礴的长蛇在缓缓移动。街面上,有成群结对的老百姓在顿足观看,知是皇太孙车驾,不敢指指点点,有的已跪立两侧。
夏初七唇角微微一牵。
两年不见,如今的赵绵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