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筠见了戴沛川的表情,愣了半晌,随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自打来到民国便乱成浆糊的脑袋隐隐的似乎通透了。
这个时期,军阀混战,世道荒凉,他始终不断的为自己做着心里建树,尽量安抚着不安的内心,可直到眼下这桩血淋淋的事实摆到眼前,始终涌动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开始逐步扩大、蔓延,最后形成了一张名为“恐惧”的大网,兜头将他罩在其中。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再也不是那个活在现代文明社会里的白灵筠,而是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因为一句话或是一个字而被人当成蚂蚁随手捏死的下九流戏子!
“兄长?兄长?”
“嗯?什么?”
戴沛川摇着白灵筠的手臂唤了好几声才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怎么了?”
戴沛川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眼珠子叽里咕噜的打着转。
白灵筠不明所以。
“你眼怎么了?抽筋?”
戴沛川猛的从胸腔里憋出一声咳,黑眼珠使劲往旁边斜,要不是有眼眶拦着,都要斜到地上去。
“嘿?我说白老板,咱们俩大活人跟您前头杵着您没看见也就罢了,敢情这两匹膘肥体壮的纯血马您都瞧不见?您这目视能力是不是有点……”
景南逢用马鞭顶了顶头上的大檐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调侃着。
白灵筠慢慢转过头,视线所及之处早已空出一大片,原本还你推我挤哭啼怒骂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散了个精光,离着老远偷眼瞄这边的情况。
正对面,除了那位一开口就一身懒劲儿的景司令,还有昨天夜里在大街上明晃晃羞辱过他的沈司令……
白灵筠用力闭了下眼,他才刚在几分钟前正式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卑微,命比纸薄,转过头来就撞到了两大军阀头子的马蹄子下……
也不知是吊死的那个白灵筠倒霉,还是他这个鸠占鹊巢的白灵筠倒霉,又或是“白灵筠”三个字就是个自带倒霉气质的名字,要不然怎么才死了个逼良为娼的高司令,就又跳出了神出鬼没的沈、景两位司令呢?
扯着僵硬的嘴角规规矩矩作了个揖。
“给二位司令问好。”
景南逢笑眯眯的问:“白老板也是去菜市口瞧热闹的?”
白灵筠毫不迟疑的摇头否认,“不是,我去福兴居吃朝食。”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热闹了,打心底里觉得离这二位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
可奈何景南逢这人除了懒,还特别的欠,眼尾一挑。
“哟,那可巧了,跟咱们正顺着路呢,你说是吧,沈司令?”
沈啸楼半张脸压在大檐帽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两片薄唇微动,低沉的音色从齿间淡淡飘出。
“顺路。”
白灵筠右眼皮狂跳不止,心中怒喊:我顺尼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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