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本是一个泼皮无赖,阴差阳错,走到如今,人生至此,已经精彩极致——哪怕到此戛然而止,也比世间所有神仙故事都精彩了!」
林觉仍然叹息。
他与这位樊天师同住一间宅院,相处许久,说没有一点情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京城时,樊天师确实帮了他不少忙,「樊天师」之名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可他帮林觉的这些忙却是实打实的。
加上今日四师兄、七师兄也在继光县,樊天师比他们先到,救下继光县,也等于救下二位师兄。
否则但凡晚了一步,林觉怕要悔恨一生。
樊天师若是身死,林觉自然不舍,不过也没有那么悲伤。
「道友若是要去,那便去吧,反正以道友在民间的声名,以今日请来神君保住继光县的功劳,只要道友愿意,百姓自会助你死后成神。」林觉与他对视着道,「届时的道友,便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了。」
却不曾想,樊天师闻听此言,哪怕虚弱至极,仍是摇头:
「神灵如何,天师如何,贫道已经体验过了——-只叹贫道、咳咳、贫道没有修道天资,无论如何,终不得真入道门,终不得真有法术,以此为神终究是弄虚作假、欺来盗来,咳咳,贫道也不愿入地府,贫道怕、怕地府判官询问审视,贫道好面子,难以面对,不如做一乡间野鬼,自由自在,也许时间长了,还真能有些法术·—」
林觉听到这里,才是郑重起来。
「道友可要想清楚?何必因浮池神君一席话,连到手的神灵也不做呢?道友有这般名声,若是成神,定不会是小神,有在下的帮扶,有南公及继光百姓的传言,再加上道友的本事,未必不能位列名仙大神之位!」
「贫道此生,名利一道,已知足了,如南公这般,才配为神。」樊天师气若游丝,「贫道来时,见城外仍有一棵树尚存,若是可以,请道兄将贫道埋在那里,这样白天有树荫帮忙遮阳,晚上还可眺望继光,贫道便感激不尽了。」
林觉沉默下来。
南天师也没说话。
五师兄则去诊治别的伤员了。
「南公—。」
樊天师无力转头,只好斜着眼晴看向他:「蒙骗许久,多有得罪。」
南公依然不语,只郑重翰躬行礼。
身后奇人异士皆是如此。
今日他们为何活命?樊天师相救也!
樊天师无法回礼,只微微一笑。
「道兄,去伯玉乐天吧。」
「好!道友慢走!」
「哈哈。」
樊天师笑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如他所言,他这一生,走到如今,已经精彩至极。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自己还很年轻,只是一名寻常落魄人,与好友相聚,喝着最劣的酒,连下酒菜也点不起,兴致来了却不知节制,满饮浊酒一斗,与人酒后吹嘘也不知分寸,渐渐触及神鬼之事。
喝得醉的,事情连自己也记不得了,似乎是见朋友撞了桌子洒了酒,桌角面朝南边,他就随口一说,南边有地震,又是中元节,有纸钱带着火星飘来,
他就说引了山火,却不过是信口胡言罢了。
喝得醉了,含水吐出,也是随意之举。
可偏偏南边千里之外真起了地震,地震真引发了山火,又因夏日多雨,天降大雨将之浇熄。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