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池以蓝朝她走近,脱下那身已变得皱巴巴的礼服,单膝跪上床来。
自噩梦里劫后余生的冷汗湿了顾平芜的鬓发,也令她在空调房里浑身发冷,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她失却思考的能力,任他干燥的带着薄茧的手抚摸过侧脸,擦去额头的汗,接着垂首吻了吻她额头。
“做噩梦了?”
她微微发抖的手搭在他肩头,指甲很短,却用力到几乎隔着衬衫嵌进他皮肤。
“你为什么回来?”
他听到她语气里的哽咽,忐忑,不安,还有极力掩藏的一点期待。
池以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就是顾平芜。
她看起来再柔和,骨子里也倔强至极,连期待都不肯对他袒露分毫。
这个精致到有些软乎乎的小丫头,其实是很高傲的。
一方面对他毫不掩饰地说出喜欢,肆无忌惮地主动靠近,追随,乃至引诱。可另一方面,却又不肯在他面前低头示弱哪怕一点。
她并不很信任他,所以会误解他深夜幽会年上女郎,会偶尔冷不丁拷问起他的前任旧账,也会像今天这样,摆出送客的姿态,不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就请他离开,甚至是在两人刚刚缔结下结婚的约定之后。
她宁愿让他觉得,她冷静地请他处理好费静琳,是因为她不愿在人前“难堪”,也不愿意承认她是在吃醋和在意。
她在意吗?
池以蓝垂眸细细凝注她的脸,在盈盈眼波里找到了答案。
“我把旧账翻给你看。”他说,“你想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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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芜承认自己败了。她做不到赌气说出“已经晚了”,也做不到问心无愧地说“我不在乎”。
她想沉默,也想逃开。
可他没有给她机会。
“董克说过,我在国外有过事故。”
池以蓝感觉到她还在微微颤抖,便把人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等到她平复下来,才继续说下去。
*
不是多么离奇的故事。
池晟东与原配李斯沅育有一个长子,叫池以骧。二人离婚后,李斯沅带走池以骧,直到池以骧留学归来,进入池家的企业做事。
起初,池以骧被分派到海外事业分部。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池以蓝赴美读高中,遭遇了一起没头没尾的恐怖袭击,险些被炸得粉身碎骨。
联邦介入调查后,发现此案并非与某些组织有关,而该案件的后续追查亦不了了之。
或许是时机太过巧合,池晟东曾赴美与池以骧长谈过两次,之后便让池以蓝回国,给他宅邸,允他独立生活,还配了一名随身保镖在暗处保护,除非涉及出入境,否则不会轻易露面。
在这之前,池以蓝是被老爷子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整个池家上下,也都默认他准继承人的身份,池以蓝对此不曾有过疑议。
而自那次生死悬命后,池以蓝开始了迟来的叛逆期,他不再乖顺地服从池晟东的安排,开始热衷玩乐,并疯狂沉迷极限运动。
池晟东为此一度失望,但因为明白事出有因,除了对滑板运动颇有微词,其它的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
“我问过你一次。”池以蓝看着顾平芜有些缓不过神的眼,轻声道。
顾平芜眨眼,不甚明白地问:“什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开始玩滑板,为什么热衷于交女朋友,逃课出去鬼混……我问过你一次的。”
顾平芜没来由打了个冷战,隐隐有种寒凉从脊骨一寸寸泛上来。
“经历过死亡,才会像赌徒一样挥霍生命。”他说,“我试图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想做的都去做,感兴趣的都拿到手。滑板,年级第一名,游戏的时间,也包括漂亮的女人……”
他像收集喜欢的东西那样收集她们,再渐渐感到无聊,然后丢掉。
“刚刚我在等一个红灯的时间里意识到,我现在想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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