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星期六上午。天空灰蒙蒙的,细雨随风飘摇,逐渐淅淅沥沥。雨点落在宽阔的叶尖上,凝聚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圆溜溜滚落下来,叭叭落地摔成无数瓣,浅起无数水花。云雾缭绕中,山头、树林和房屋时隐时现,若有若无,酷似一幅美妙绝伦的乡村水墨画。
曾华站在办公室内硕大的柏城镇烤烟生产、精准扶贫作战图前,聚精会神给烤烟重点村画上黄旗,在旗上标明种植亩数。县镇贫困村画上红旗,标明建档立卡贫困户数、人数。“名优村品”村则画上绿旗,分别画上鸡鸭、柑橘、甘蔗等动植物形状。一个多小时后,地图上就画满了各色各样的旗帜,蔚为壮观。
曾华从高凳上跳下来,退后几步,边伸伸懒腰,揉揉手关节,边仔细查看,不时补上一两笔。
云飞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与曾华并排欣赏,不由得啧啧称赞:“旗帜飘飘,一目了然,赏心悦目。”
正专心致志的曾华被吓了一跳,连忙扭头,见是云飞,便擂上一拳,嗔骂道:“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轻功,象鬼影一样飘移,我丝毫未觉。”
云飞趔趄一步,用手掌揉揉微疼的肩膀,不满地说:“你才是鬼魅呢。用那么大的力!打阶级敌人吗?”
曾华嘻嘻淡笑,不以为然:“这点力都受不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嫩了?”
云飞佯怒挥拳进攻:“你来吃我一拳试试,看疼不疼?”
曾华挥臂格开来拳,一把抱住云飞放到沙发上坐着,笑嘻嘻说:“好了,跟你小子道歉总行了吧,对不起。”
云飞转怒为笑:“这才有点象当兄长的样子。”
曾华并排坐下,拉着云飞的手,感叹道:“云飞,你我兄弟好久没有这样放松打闹了。”
云飞面色戛然一愣:“你还记得啊。”
曾华凝视云飞,脸上布满歉意:“云飞,跟我来宁山受苦受累,还担惊受怕,实在对不起。”
云飞把手抽出来,起身走到净水器前泡茶,动情地说:“曾兄,你我患难兄弟,同甘共苦。这点苦累,不值一提。倒是你,象个工作狂,‘五加七’、‘白加黑’,没有双休日和节假日,起早贪黑,骑着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泥巴裹裹,一脸灰尘密麻。”
“你有时回来疲惫不堪,连澡都不洗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有几次,我把你抱上床,帮你宽衣解带,脱鞋去袜。你酣睡得象头死猪,任凭我上下翻动,左右摆布。我心里很不好受,毕竟人不是铁打的。我真担心你长此以往玩命地工作,把身体累垮了。届时大小姐不把我剥皮才怪!”
“这点苦算什么?”曾华站起来,用巴掌把胸脯拍得嘭嘭响,还弯起手臂,肱二头肌高高鼓隆起,自豪地说,“云飞,看看,我的身体多结实,多孔武有力,一拳打去,牛犊子都能打死。”
云飞讥讽道:“你牛,比蒙牛都牛,行了吧。”
曾华猛然想起,惊异问道:“云飞,你刚才说什么了,雨佳怎么了?”
云飞倒好两杯普洱茶放在茶几上,嗤笑道:“我还以为你忘记大小姐了呢?”
曾华上前两步,拉住云飞的手,激切地说:“少废话,雨佳怎么了?”
云飞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坐下,轻轻吹着杯中热气,轻抿一口,品尝一番,悠然自得说:“好茶,张美凤留下的普洱茶真香。”
曾华无奈,只得涎着脸挨着云飞坐下,谄媚笑着说:“好兄弟,快说嘛,雨佳怎么了?下次我请你喝茅台。”
“请我喝茅台?你有钱吗?一个穷光蛋,给我画天大的饼。”云飞不屑一顾,“认真听好,大小姐没事,好着呢。”
“上前天她给我打了电话,先问我在哪,然后问知不知道你在哪。”
曾华连忙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云飞神色淡然喝着茶,慢腾腾说:“我说在广东,年薪三十万。你嘛,自从分开后,极少联系,行踪飘浮,杳无音信。”
曾华焦急地问:“你们谈了多久?”
云飞白了曾华一眼,云淡风轻说:“这么猴急干嘛?大小姐和我聊了好几分钟,很有耐心和我东扯葫芦西扯瓜聊,说我们在一起的话,要我好好照顾你。如果你瘦了黑了,她要剥我的皮,抽我的筋,把我浸猪笼。”
曾华听后半躺在沙发上,重重叹气说:“雨佳马上就要来柏城镇了。”
云飞浑身猛地激愣,恐惧地盯着曾华:“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在柏城?”
曾华斜着眼看着云飞,一副轻蔑的模样:“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雨佳和你东聊西扯,是在手机定位。还广东,还年薪三十万?等着雨佳对你抽筋剥皮吧。”
云飞慌了,手一抖,茶杯倾斜,滚烫的茶水倒在手上,疼得龇牙咧嘴。但他只用嘴吹了口气,可怜巴巴说:“曾兄,真的吗?大小姐真的会来吗?你得救我,我撒谎可是为了你。”
曾华瞥了云飞一眼,讥讽道:“瞧你那点出息,好象天蹋了一般。你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把柄被雨佳捏着了?老实交待,不然,别怪我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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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兄,你还真落井下石啊,”云飞无可奈何说,“大小姐腰椎骨折、肋骨受伤后,在附属医院住了三天。医生说腰椎骨折没有特效药,只能平躺在床上,慢慢恢复愈合,建议大小姐回家静养。”
“你不信,随即问了湘雅医院、湘南骨科医院的骨科教授,并问了广西界首医院的骨科主任,确认无误后,就把大小姐拉到我们俩的租房。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专门陪护大小姐。有一天,街道办有急事找你,你让我赶回来,接替你照顾大小姐。”
“我见女孩子就慌张,更没服侍过女孩子。我在帮大小姐移动身体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痛处,疼得大小姐倒抽冷气,眼泪直在眶里打转。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事后,大小姐扭住我的耳朵威胁说:‘小跟班,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否则我就告诉曾华,说你赶我走,故意捅我伤处,让我知难而退。’我理亏在先,又被扭住了耳朵,疼痛难忍,只得一口应承:‘小姐,我答应你,你快放手。’大小姐虎着脸说:‘叫小姐多难听,以后就叫我大小姐,听到没有!’我揉着红红的耳朵,无可奈何回答:‘好,大小姐。’”
“好,好,活该,”曾华用力抚掌,嘲笑道,“你从此之后,便留下了难以抹灭的阴影,后来又知道她是高干家庭出身,公司董事长,更是畏惧雨佳如虎。”
“幸灾乐祸,是不是兄弟啊,”云飞一脸愁云,“你说,我能不怕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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