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成七,穿着道服,正斜靠在锦绣软榻上。屋子里没有别人,她妆容精致,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笑意。
神色微邪,眉眼轻佻。
榻上有一方小桌,桌上摆放着茶具。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慢慢地摆弄着茶具,一时间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醒心凝神。
茶水二遍后,她端起一杯,缓缓送到唇边。闭目嗅闻,脸上全是享受之色。
突然,门从外面推开。阴沉着脸的范氏一人进来,看到她此时的模样,眼前阵阵发黑。如此装扮,哪里像个修行问道的人。
道袍不像道袍,把胸前勒得紧紧的。她身子斜靠着,描眉画眼,极尽风流媚惑之态。这般模样,范氏几乎是立刻就信了那玉贞观是淫窟的说法。
玉贞观的事情虽上报顺天府,但其中真正的原由已压着不外传。只说观中道士占山为王,行抢匪之事,被贤王殿下撞破。
“娘,您怎么来了?”成冰兰坐直身体,替她斟满一杯,双手奉上。
范氏始终不愿相信是自己把女儿送进淫窟的,当初选中玉贞观,就是因为玉贞观地方隐蔽,离京中不远。
谁能想到居然是那样的污秽之地。
这些年,女儿有没有…
“今日顺天府破了一件案子,说是京外有座道观打着修行的名号,实则干些山匪之事。道观中的人拦路抢劫,不想竟碰到贤王殿下,所有道士当场伏诛。”
她接过成冰兰奉上的茶,坐到对面。
成冰兰眼睛一亮,尔后瞳孔猛缩。
都死了?
那些人全部都死了,善水散人,元清仙姑,难道真的全部被杀?到底是老天有眼,他们死得好,死得真是太好了!
范氏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心不由得往下沉。
“你知道母亲说的是哪家道观?”
成冰兰笑意加深,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浮现讥讽。良久,眼珠子转开,扬了一下眉,神情变得很是怪异。
“女儿哪里知道,母亲不会想告诉女儿,那座道观刚好是玉贞观吧?”
“正是。”范氏心沉到谷底,语气艰涩,充满愧疚。
“那么母亲巴巴地来和女儿说此事,不会是想问,女儿当时在观中有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对吗?”成冰兰的语气有些尖锐,声音刺耳。
范氏艰难地点着头,虽然她不想听到残酷的回答,但事情到底如何,她一定要问清楚。若是不了解实情,她如何应对?
成冰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到眼里出现水气,泛着泪光。好半晌,才止住笑,泪眼朦胧中隐含着恨意,“母亲送女儿上山时,难道没有打听清楚吗?玉贞观是个什么样的道观,女儿以为母亲一直清清楚楚呢?”
“你…当时情急,母亲并未仔细打听…难不成你…”
“我怎么样?母亲倒是说啊!”成冰兰变了一个脸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脸的嘲弄。
当初为了给大姐让路,母亲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问都不问清楚,就把自己送进玉贞观。为什么?她是成家嫡出的女儿,为什么就可以被家人随意抛弃?
自己到观中后,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瞒人耳目,母亲是转了几道手才把自己送过去的,道观中的道士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份。
起先,他们还对自己有些忌惮。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人来探望自己,才开始慢慢放肆起来。
有一天,她无意之中撞破善水与元清的丑事。
不想他们为了让自己保守秘密,不惜给自己下药。
虽然他们有所顾忌没有行到最后一步,可善水为人恶心,自有各种玩弄女人的法子。她醒来后,木已成舟。
她闹过,甚至差点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却被元清一句可以让她无声无息消失的话给唬住。她知道,元清不是说着玩的。她曾亲眼见过不服从善水散人摆布的女子最后下场,不是埋尸在深山老林,就是被卖到荒蛮之地。
没有人能救她,她只有屈服他们的淫威。
从那以后,她便被他们带进万丈深渊。十年来,她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污秽之事,倒是慢慢摸出一些门道,渐渐能享受其中。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自小受过的教养告诉她,在道观中的一切都是为世俗所不能容的。她一面沉沦那种快活,一面又在心里唾弃自己。
与此同时,她对所谓的家人是越发的憎恨。要不是他们妄想滔天的富贵,不惜瞒天过海,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范氏语噎,那话让她身为母亲,如何问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