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终于有人想起自己了。锦华顺从地随人走去见敏常在。
敏常在还正赏玩着盆中花,一手持剪刀修修剪剪,门外出生骄阳透过窗棱悉数散进星星点点的光芒,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打在身上,当真是暖软。她看见那小宫女进来,不哭不闹的模样想是乖巧不少。随口免去她礼仪,赏矮凳教她坐:“你从哪儿当差?多大了?”
锦华想了想近两日所受的待遇,虽不是太好,却也不薄,背后嚼舌实在是为奴大忌。
敏常在不曾私惩逼问,只这样晾自己两日,便能看到她性情里的隐忍。
“奴属内务府,平日里负责御花园的洒扫。过些日子,便有十五了。”
十四?原是和自己一般大的。敏常在想。
她本不爱香,只因赶着抄写佛经不得不燃了檀香。如今鲜花在侧,只觉得香味始合心意。敏常在从花儿上徐徐挪开眼来看眼前的人:“瞧模样也是个明理的,却不曾想做了糊涂事”不咸不淡的责她一句便罢:“御花园的管事待你可好?旁人待你又如何?”
“世人多好口舌,不如普陀拈花不语,奴不敢辩口脱罪,只纳罕小主本不是攀附之辈,那因何受人诟病。”锦华道。
宫里消遣不多,唯有一张嘴两只耳,多少流言多少传奇,几多风云几多潮流,就这么由此到彼,流向世间。
“教小主知晓,宫里无所谓好坏,奴入宫为求月银奉养父母,今得月银奉养父母,坏也是好。”
敏常在微微一怔,难得一个小宫女有这样的见地。话儿不卑不亢也是才思敏捷。她唇角不知不觉溢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端详花草继续修剪:“世间因果哪容一人左右?”世间安得两全法,心下无奈却也不肯透露。眉眼舒展依旧风轻云淡:“模糊了好坏不失一法。既然你能如此想,且问你,若是让你在御花园里收些故事给我讲,可愿?”
敏常在只幽幽一句,却又不再多言。
哎,宫里的主子,谁没有三亩自留地呢,锦华心思定了定,低眉敛目。
后话入耳,抬眼凝人。
“奴毕竟力有不逮,无法通晓天下万事。”
拒绝之言已在嘴边,却生生刹住,依之前看敏常在为人擅忍,心有大志。
今日拒绝她,或可平安离开重华宫,可保不齐哪年哪日自己命丧黄泉便是出于她手。
她再次敛眉。
“可只是给小主讲些故事听,应该还是够的。”跪惯了的膝缓缓弯下,以额贴地。
敏常在听前半句话微微蹙眉,到了后面的话儿才舒展了眉头。她端坐主座唇角含笑,实实在在的接了她的一个叩头。执茶悠悠开口,语调儿甚是肃穆:“本小主不会拿你抑或你家人的命来威胁,更不会全信你的话儿。”抿一口茶水润了口舌,第一端出了主儿的架势,不过是提醒她她的心思自己能懂,但是那套常理不适合我叶墨勒,也让她记得主仆有别以此立威。又软了语调:“不过是你讲故事本小主在听,打发时间罢了,当不得真”。
“小主为人光风霁月,奴省得,亦不会相欺。”
事到如今,锦华已不是只琢磨几两月银奉养父母平安出宫便无忧的时候了,兴许,刃上行走的日子开始了。
“小主盛怒将奴带到重华宫,虽是小事,奴却不好安然无恙的回去,还望小主…”
敏常在执茶的手停顿不多语,心中已有了定论。她亦为自个儿着想,心下满意非常。她搁了茶盏,朗声:“出去掌嘴二十”毕,吩咐南歌去内室拿了金创药塞到她袖口里。敏常在柔荑微抬,示意将人拉下去。待到人影消失,呢喃一句:“叶墨勒无害人之心,却也不想做个糊涂鬼”。她嗤笑一声,起身回内室。
后宫前朝闹得沸沸扬扬,云瑶禀皇太后:“皇上立后了。”
立是该立,皇太后只是没想会这么快。同时晋的还有熙贵妃,皇太后听闻晋时,皇上似乎因何事不高兴才如此封贵妃封后的。
“想想哀家的侄女也是不中用,一路让新秀钻了空子。帝子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事也不需与哀家商量什么了,哀家是真正的名存实亡了。”
云瑶问:“如今已至此,看来还得再从钮钴禄氏选个人上去,才得保全皇上对钮钴禄氏族的信任。”
太后点点头,“看来只得如此了,还有熙贵妃如今位置是高了,但自从孩子没了这么几年都一直无所出,这样下去也只会……她向来善妒,你去给哀家带句话,看她是愿意永远独享直至色衰败老,还是愿意分一杯羹给自己氏族的人。”顿又言,“务必在哀家寿宴时选好人选,一定要找出挑的,别再像温昭。去吧,先去问熙贵妃,到时好一并出席。最好找人编排些表演之类的。”
晨光刺入寝间,窗外刚停了一场雨,知了开始了嘶鸣。秀女瓜尔佳可沁坐于窗前,案台上,墨汁已干,唤来婢子。
“侍夏,我需得按照阿玛吩咐继续完成那副画,与府中之时般,帮我研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