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让人感到有些昏沉沉的,就连街道两侧的柳树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虽然正是午睡时间,可李大志却没有一丝睡意。冲动过后,面对残破的雕塑和满地石屑,他的心在抽蓄。这件作品可是他几个月来一锤一錾的心血呀。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把散落的残片一一捡起来,试图将它们修复如初。他是那样投入,已经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以至于有人轻轻走到他的身后也没有觉察。
“大志,又创作什么新作品呢?”
猛地听到问话,李大志吓了一跳,手里的石块掉在地上。他不高兴地回头看去,来人是画院最自命不凡的刘老。
刘老年纪并不算太大,但手里总是提着一根青竹雕花拐杖,花白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状,戴着茶色宽边眼镜,白白净净的脸上蓄着整齐的文明胡,不知道的人一望之下,从头到脚摆出一副大艺术家的样子。
“怎么,滨河雕塑园不是已经完成了吗?这是……?”刘老当然能够看出李大志的冷淡,不过他并不介意,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人们的冷漠。
李大志随口说:“这块石头不错,创作个小品。”
很显然,刘老的心思并不在这尊雕塑上。他凑近李大志问:“哎,大志,我听说香港那边邀请你去办展览,有这事儿吗?”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李大志淡淡一笑。
“那就是说,真有这事儿?”刘老吃惊不小。
“有,是一位朋友帮忙介绍的。”
“行啊,年纪轻轻的又是搞雕塑园,又是到香港搞展览,成就可佳哟!不像我们这些老朽,画了一辈子也没画出个名堂来。”
刘老说着,话音里透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看您说的!在您面前,我们永远都是晚辈呀。”李大志的话不无嘲讽。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刘老理理文明胡,将话题引入正轨:“大志,我的画你是熟悉的,功力呀造诣呀,不敢说有多深,可也是努力了一辈子吧。可是,眼看着人就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为安了,一生的成就也要随我一起消失于人间哪!”
这一套开埸白在李大志的耳朵里不知进出过多少次了,他挖苦道:“过谦了。凡高的画不也是在他身后才流传开的嘛?”
刘老并不理会,叹口气继续道:“我是不甘心哪,生前看不到自己的作品流传,这人生总是有一大块缺憾,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李大志嘴上应付着,脸上挂满了鄙夷之色。
“大志,你平心而论,我那些画要是拿到香港,你说会不会受欢迎?”
“受欢迎,肯定会受欢迎。”
“唉,可惜呀,没有人引荐哪!千里马虽好,伯乐难遇哟!”
李大志终于明白了刘老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故意逗他说:“刘老,您的意思是……?要不,我这次去香港,向那边的画廊推荐一下?”
刘老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那当然好……”可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过于性急了,马上恢复了矜持,清了清嗓子道:“哎,大志,我可不是为了钱啊。你也知道,我这一辈子视金钱为粪土,现在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更不待见那身外之物。我是想啊,香港那地方不是被称作文化沙漠嘛,我们去正可以做一些启蒙教育的工作啊。”
如果不是今天心情不好,李大志差点笑出声来:“对,对,您说得真是太对了。香港早已经回归了,您老怎么着也得用实际行动做出自己的贡献哪!”
“那是,那是,应该的……”
刘老还想接着说下去,佟满江和小陈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找谁?”李大志抬起头,冷冷地问。
“请问,你就是李大志吧?”佟满江眯着眼睛望着李大志。
“是呀。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