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妃摇了摇头。
“我多年不出宫,王宁现在又在东宫里,怎能知道?!”
“状元是戴良的父亲,沈国公的长子,戴执。”
薛太妃微微怔了怔,细细思量后了然道:“难怪沈国公愿意用那幅图换两个殿试的名额,一个名额估计做了人情,另一个是要让自己家的子弟风风光光的重回朝堂。有什么比先抑后扬更能吸引天下人的注意?这下子,戴家大郎的名声怕是要传遍天下了!”
“正是如此。殿中直侍从未有过中了状元的时候,戴执直升殿试,人人都以为他即使不是不学无术之辈,也绝不会多有才学,结果却独占鳌头,怎能不惊掉人的眼珠子?”
刘凌有意让薛太妃高兴,说的是眉飞色舞。
“但戴执再怎么让人吃惊,也没有这届的榜眼让人吃惊……”
“咦?还能有谁?”
薛太妃莫名地看着刘凌兴奋的表情。
“这届的榜眼姓薛名棣,自称父母双亡,所以无人取字。太妃,他是薛家的后人!”
薛太妃当场捂住了口鼻,身子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强忍着维持在刘凌面前的风仪,没有哭出声来。
“那位榜眼授官之时拒绝了外放的官位,留在父皇身边做了一个近身的中书舍人,我早上回望他时,他还对我眨了眨眼……”
刘凌走近了一步,眼里满是欣慰的表情。
“太妃,您的子侄知道您在这里,重登朝堂来找您了!”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一大颗眼泪,像是从灵魂里结出的珍珠,慢慢地在薛太妃眼里出现。
“我的胞兄生有两子,长子薛棠,幼子薛棣……”
“老天多么仁慈啊……”
薛太妃轻声说着。
“他总是还给人留下一线希望。”
“您何必哭呢。”
刘凌抿了抿唇,伸手抹去了薛太妃脸上的眼泪。
“这是好事啊。”
“是,是好事。”
眼泪没有继续落下来,薛太妃将它收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笑。
“既然是陛下身边的中书舍人,你也没法子和他接触,等着时机,慢慢来吧……”
“是啊。”
刘凌满是喜悦。
“你这孩子,乐什么呢?”薛太妃的微笑里带着一种不安,“我离家时,薛棣还没有出生,我和他毫无交集,不知道他的性格为人,也不知道他的品性志向。你心善,只看到他来了京中,我却担心他来京中为什么。我薛家一门皆亡,就算剩下的也都苟延残喘,不敢露出行藏,这孩子不但自己暴露了身份,而且还留在了皇帝的身边……”
她摸了摸刘凌的头。
“如果他是来复仇,你该如何呢?如果他就是来搅得天下不安的,你又会如何?”
“不会的。”
刘凌抬起头来看向薛太妃,眼中带着一种崇拜的神色。
“薛太妃教导我,‘有明白是非的聪慧而不至于被蒙蔽,能宽宥别人的过失不至于偏颇’。陆博士教导我,‘穷不失义,达不离道’,能教出这样人物的薛门,又怎会生出一个只想着私仇,却不顾苍生社稷之人?那位薛榜眼,必定也是和薛太妃一样出众的人物。”
“聪明人做错事,有时候往往比蠢蛋更有破坏力啊。”
薛太妃继续微笑着,这个温柔的微笑使她端庄的容貌越发有神。
“但不管怎么说,我长久以来背着的罪孽感,总算是能够松上几分……”
刘凌跪坐在薛太妃的膝下,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喜悦和感恩,心中也熨帖一片。
称心站在一旁,忍不住地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