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麦二郎家打算明年下半年迎娶蓉娘姐姐过门,所以蓉娘已经开始忙着做鞋子了。李氏特地打听了一下麦二郎家到底有多少个亲戚参与新妇敬茶,得到大致数字之后便开始安排分工。王氏这个亲娘不用说,便是田氏蓝秀凤都被分派了任务。姚舜英还算自觉,自动领了三双任务。
农忙过后,姚舜英和李兴本照旧进城帮工,雪娘和李兴本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时间更赶,好在她家起先已经做了几十双了。姚舜英为了显示一视同仁,主动提出给雪娘姐姐也帮忙做三双鞋子。
三叔在九月份如愿迎娶孙眉娘进门,孙眉娘不住在启汶城里,也不需要绣东西养家糊口了,姚舜英就不用给她经常画图样了,本来可以轻松下来的。但林老娘林姐夫后来其实已经知道孙眉娘绣的图样是姚舜英画的,玉娘姐姐替姚舜英解释说因为自家三表叔看上了孙眉娘,便指示侄女帮助孙眉娘母女,姚舜英也是尊长辈之命行事。幸好有了她的解释,不然姚舜英在林老娘和林姐夫眼里难免有吃里扒外之嫌。
因为孙眉娘绣的东西已经有了名气,林家母子便让姚舜英继续画图,然后在铺子里的绣娘当中选了一个技法高超手脚麻利且忠厚老实的接着绣,当然额外又给姚舜英加了一份工钱。
娶了自己真正想娶的人,三叔的精神风貌大不一样,与孙眉娘成亲后他只在家中待了三日便又赶回了浑水镇,理由是两个侄子跟着要成亲,家中要的是银子,自己这份工可不能丢。既然孙眉娘进了门,李氏也就不瞒着大房二房了,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意思是宝娘虽然姓赵却是李大椽的亲骨肉,让他们不要怠慢了孩子。
家中几个孩子除了李兴业菊娘年小嘴巴不牢怕他们说出去,其他几个人也都告诉了真相。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大家便能真心实意地对待孙眉娘母女。菊娘不知道是年小还是外祖家的人事先教了她,这孩子嘴巴显得特别甜,对着宝娘一口一个“姐姐”,喊孙眉娘“娘”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别扭不高兴的样子。李兴业本来就没多少心眼,然后宝娘不光样子长得好,性子也好,因此他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妹妹。
孙眉娘本出自小生意人之家。然后嫁到城里赵家多年,农活根本不会干。不过她比吴氏勤快,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倒是都能顾上。做饭洗衣喂猪喂鸡什么都干。有了她在家,上山劳作了一天的人回到家不光能吃上口热饭菜,放眼一看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心里立马舒畅无比,谁还计较她不下地干活这件事了。李氏起初还有点担心她对菊娘不贴心。观察了个把月后见她对菊娘似乎是真的怜惜,加上还有宝娘这个真心疼妹妹的人在家,她老人家便放心地将家和菊娘通通交给孙眉娘,自己也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传来的是好消息,出门挣钱的人也过得不错。三叔那里照旧工钱按时发,伙食油水足。姚舜英和李兴本他们也传来好消息。吴国贤浑水镇的表妹薛小姐因为姚舜英的关系给林记介绍了一笔大生意,镇上致仕回家的大理寺少卿段老爷家重新修整老宅子,窗纱帷幔靠垫椅套什么的都要换新的。因为这样的人家往往格外讲究挑剔。林老娘为了稳妥起见,特地让李兴本驾着车载姚舜英去浑水镇实地考察一番,先听取主人家的意见再根据他家的整体布局和风格来给人家提建议怎么搭配。
因为段老爷绝对算得上是启汶的名人,李兴本又到过浑水镇,所以一下子就知道这个段老爷就是李大椽和田青林修园子的那一家。姚舜英兄妹来到段家之后。被她家的一个老仆领着四处察看人家的宅子。外院看好了之后该轮到内院了,李兴本是男子不便进入。姚舜英被一个姓何的中年仆妇领着进入内院,那中年仆妇似乎是个管事娘子,中途有人喊她处理什么事情,她便让姚舜英自己先看着。
姚舜英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边打量边做记录。“三姑娘又去园子那边去了,大太太要是晓得了咱们会不会挨板子啊?”姚舜英正在一块大屏风后认真记录,猛然却听到外头有小姑娘打着哭腔的声音。她不由心里一惊,听这口气分明是个丫环。“那还用说!”另一个听着年纪似乎大一点。
“啊,这可如何是好,上次挨那几板子才好,这回又挨打,谁受得了。呜呜怎么办啊,这回大太太肯定比上回罚得重,咱们死定了!”大的没好气地抱怨:“你呀,就知道哭,你说你我只是离开一会子,你便看不住姑娘了。”“我的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姑娘那性子,我拦得住她吗?七姑娘也真是,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那园子里头许多做工的人,她一个闺阁小姐就不怕给那些外头的男人瞧了去!难怪六姑娘当初骂她想汉子想疯了!”那小一点的叫起屈来。
“闭嘴,你想死了不成!六姑娘为了这句村话被罚禁足三个月,老太太严令大家再提起你忘记了!哼,你还当是在京城呢,这小地方男女之妨哪看得那么重。你没见大街上那些姑娘家家的,只要有家人陪着,便能公然在街上走,连个帷帽都不戴。再说谁要你拦了,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不知道赶紧去叫何妈妈,她是大太太的陪房又是七姑娘的奶娘,七姑娘能驳了她的面子?”“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就想着大太太陪着老夫人去了薛家,没人能阻止七姑娘,怎么把她给忘了!哎呀,我真是,哎呀,气死人了我怎么那么笨啊我!”那小一点的哭腔更甚。
“行了,赶紧去找何妈妈,让她派人立马去园子,至少在老夫人大太太回家之前将七姑娘喊回来。”大一点的当机立断。“何妈妈方才明明往这边来了,怎么这会子不见了呢?咱们去里头看看。”姚舜英大急,这大户人家的*给自己一个外人听去了绝对犯了人家的大忌,可是抬眼四顾,根本没地儿可躲。正急得冷汗直冒,却听那大一点的丫头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何妈妈要在里面早出来掌你的嘴了。听说厨房的婆子们为了什么事情打起来了,何妈妈肯定去那边了。”
“嗯,咱们去厨房看看。哎姐姐告诉你个事儿,秋葵姐姐怀疑七姑娘之所以爱去园子,是因为替咱家修园子的帮工里头有个后生长得极俊俏,嗯,叫田什么来着,名字我记不住。姐姐你说七姑娘是不是真看上了人家。”“啊,竟有这事,这都还有谁知道!”“秋葵姐姐就跟我说了,眼下就咱们三人知道。”
“那便好,这事儿万万不可传出去知道吗?七姑娘真是个没脑子的。那人长得再俊又如何,老夫人大太太能让她嫁给那人?就算七姑娘一嫁过去七姑爷便死了,落了个克夫的名声,京里没人敢再娶她,可毕竟是官家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泥腿子。”
“难说吧,若是七姑娘哭着喊着硬要嫁,老夫人八成便心软了。你看当初七姑爷家硬是要留着七姑娘在他家守寡,老夫人为着心疼七姑娘,硬是拿出大笔银子让七姑爷的爹娘松口放人。”“那不一样,那只是花费一笔银子的事情,这回可是事关段家的脸面,老夫人那人最讲究门第,万万不能让七姑娘嫁给姓田的。虽然咱们回到了老宅,可七姑娘嫁了什么人迟早要传到京里,你让京里那几房人脸往哪儿搁。”
两个丫头渐行渐远,姚舜英却呆住了。姓田的后生,长得极英俊,不会是田青林那厮吧。不用说,肯定是他,这人那张祸水脸还真能招蜂引蝶啊,给人帮工都能引来桃花运,姚舜英忍不住腹诽。然后又忍不住替他担忧,那段家的七姑娘对其发花痴,万一段老太太迁怒起来,田青林只怕饭碗不保。饭碗不保事小,可别被人家生事陷害。他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斗得过段家。
那何娘子处理完事情,继续陪着姚舜英察看。姚舜英察看完毕之后又向她征询了一通意见之后才去外面找李兴本。李兴本说三叔喊他们过去有事交代,于是兄妹两个驾车来到段家的园子。因为正逢歇气时间,老远便见李大椽等在路边,田青林也在。姚舜英看到田青林不由暗自着急,想开口提醒人家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结果她还没说话,田青林却先笑吟吟地招呼道:“英娘妹妹许久不见,看着又长高了许多。”姚舜英嘻嘻笑道:“是吗?田三哥看着也白胖了一些,整个人看着更精神了。嗯,三叔也是。”李大椽笑道:“咱们在这日头晒不着,还成日尽吃好的,能不变白能不长肉吗?”“可不就是,我和你三叔啊是掉进福窝了。”
李兴本看着两人手上的厚茧子,苦笑道:“你们当我们是傻子啊,要真有那么舒服,人家凭什么给你们开那么多的工钱。我看到那些木头都那么大根,你们两个抬的时候可要仔细些,万一失手伤到可没个轻的。”
李大椽道:“哪有那么可怕,我们两个都是一起搭档,相互照应着不会出事的。你们回去可别跟你们祖父祖母还有三婶说这些,只说我在此地一切都好。这里是这个月的工钱三两银子,你们带回去给你们祖母,家里眼下要的是银子花啊。”李兴本重重点头,小心接过银子贴身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