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蓉耻笑道:“不会说话就别说,侍奉观音娘娘的玉女怎么又成了王母座下的人了。”
那女孩儿被抢白,羞恼地道:“管她是谁座下的,反正我的意思是这位新来的妮子没有大伙儿说的那么好看。”
姚舜英觉得很惊诧,这女孩子说话好直接,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因为不认识对方,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姚舜英干脆装哑巴。
李兴蓉昨晚被祖父祖母留下,知道了姚舜英来自家的原因,内心对这位不幸的堂妹充满了怜爱,岂能容得别人看轻她。
于是她立马像护雏的母鸡一般,呼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那姑娘一眼,讥讽道:“有人十三岁半了还没我十二岁未满的英妹妹高,鼻孔大眼睛小也就罢了,偏还长了一脸的雀斑。竟然还好意思说我英妹妹不过如此,真是好笑!要嫉妒我妹妹长得好就明说,何必睁眼说瞎话呢!”
姚舜英仔细看了看那姑娘,那肤色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在村姑里面绝对算好的了。鼻孔稍大眼睛稍细,总体看来五官还算精致耐看的。至于雀斑更是稀疏的几颗散落在鼻梁上,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可是在李兴蓉这毒舌女的嘴里却被大大夸张了一番,王氏还真没说错,李兴蓉果然是嘴巴尖,自己要和她吵架的话估计难占上风。八成王氏和李兴家的话都落她一人嘴里说了。
那矮个儿姑娘脸孔立马涨得通红,尖声道:“蓉大娘你说谁!”
李兴蓉冷笑道:“我可没点谁的名,谁生气就说谁!”
那姑娘气得发抖,指着李兴蓉怒道:“蓉黑子,别以为我怕了你!”李兴蓉随王氏,皮肤较黑,不过那姑娘这样直白地称呼,也委实有点欠风度。
“嘻嘻,好像我就怕了你个矮冬瓜一样。”李兴蓉那张损嘴继续开损。
“你,我跟你拼了!”那姑娘气冲冲扑了过来,却被那两个姑娘死死拉住,姚舜英也紧张地拉住自家堂姐。
李兴蓉倒是淡定,抱着手臂一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神态。姚舜英看了看对峙的两个人,发现无论从海拔还是吨位来看,自家堂姐都具备压倒性的优势,难怪有恃无恐。
言语不和,自然不能一起扯猪草了。因为歇气的地方是个岔路口,那高个姑娘便问李兴蓉接下来往哪边走,李兴蓉指了指左边。
中等个儿的姑娘指着右边的路说道:“猪草本来就不多,大家分散扯好些,咱们走这边吧。”
“凭什么,明明左边的猪草多一点。咱们难道怕了她们不成!”那矮个姑娘尖声嚷道。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咱们来在后头,总不能跟她们抢吧。”中等个儿姑娘淡淡说道。
“鬼扯!她们不是在歇气嘛,怎么就算先了,紫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高个儿姑娘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道:“随便哪边没猪草,咱们再耽搁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扯满背篓。”
矮个姑娘得不到支持,只好悻悻然跟着两人走向右边的路。
气走了对手,李兴蓉心情大好。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英妹妹歇够了吗?咱们也该走了。”
“嗯,走吧。”姚舜英赶紧背起背篓戴上斗笠。姐妹俩继续扯着猪草,姚舜英忍不住问道:“刚才那几个姑娘是谁呀,那个矮个子的是不是跟姐姐合不来。”
李兴蓉道:“可不就是,最矮那个叫李兴月,她祖父叫李清早,他家跟咱家不和好多年了。”
姚舜英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两个小姑娘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掐上了。然后张口问道:“为什么不和啊?”
“哼,当初祖母招上门女婿,月四娘的祖父祖母想让他那不成器的小舅子过来。曾祖父曾祖母不同意,坚决要咱们祖父,从那时起两家就结仇了。听祖母说当年她和祖父成亲三年了,身子还没什么动静。李清早两口子本就嫉恨祖父,这下更是到处说祖父的坏话,唆使全庄人欺负祖父。”
竟然是这样,上门女婿难做,被当地人刁难在二十一世纪的农村都难免,何况古代。“那祖父怎么办,任由他们欺负?”
“哪能,咱姚家祖上好歹是读书人,祖父可是识得不少字的,里正公公都要仰仗他。加上他老人家又聪明,就偷偷看了几回人家做活计,然后回家琢磨了一阵子,蔑活就全会了。什么斗笠竹篓凉席晒簟都能做。咱家自己有竹园子,祖父卖的东西比吴家堡的便宜差不多一半。李家庄甚至王家岭蓝家塘田家湾的人都想买咱家的蔑活。一来二去的,谁还敢小瞧祖父。”李兴蓉说起自家祖父,满脸都是骄傲自豪。姚舜英听完暗自点头:看来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古今都一样。
“当然咱们家在李家庄之所以没人敢惹,也跟咱家地多男丁多有关。听说三十多年前启汶连着几年大旱,颗粒无收。祖父祖母只好带着我爹他们去长植老家求助,大爷爷二话没说凑了二十两银子给我们家。祖父祖母拿着银子回来,正碰上许多人家贱卖田土,咱家就拿出十五两银子买了十五亩田地三十亩沙地。再说男丁,你看咱爹那一辈就有三个兄弟平安长大,然后哥哥们这一辈又有五个。本来有六个的,可惜三叔家的六郎没了。”
姚舜英听完如释重负,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了,叔祖父虽说是入赘,但架不住人家能力出众儿孙得力,所以姚承恩在李家庄根本就不是什么弱势群体,隐隐然还是别人忌惮的对象。
古代生产力低下,劳动力是硬指标。古代农村虽然不实行计划生育,但因为生活医疗条件落后,孩童夭折率高,故而像李家这样能有那么多男丁的人家在李家庄委实不多。难怪人家硬气得来。
“那个不高不矮的姐姐叫什么,她好像很和气。”姚舜英继续问。
“那个是望三祖父家的莲四姐姐,我爹和三叔就是在给她家砍树。她家今年要起新房子,需要好些木材。她家的男丁不多,所以就喊咱家人帮忙了。”
没等姚舜英问起,李兴蓉又道:“个子最高的叫李兴紫,和李兴月她们是本家亲戚。我以前都是跟莲四姐姐一起扯猪草的,可是李兴紫的娘看上了我堂舅舅的儿子,她娘想跟我娘套近乎。我娘不太明确我堂舅舅的心意,不敢轻易答应。她娘就唆使李兴紫三天两头地来找我。然后那个讨厌的李兴月也来了。”
姚舜英笑道:“难怪姐姐不喜欢那个李兴月,原来她家跟咱家不和。”
李兴蓉道:“我讨厌她不光是因为这个,她那个人本身讨厌。仗着自己样子长得好点,说话酸不溜秋的。她那个娘更讨死嫌,你不知道李兴月十四岁都还未满,她娘就整天满庄子的宣扬王家岭谁家的老娘看上了她闺女,蓝家塘谁家的祖母托人打听她闺女许人家的条件,说得她家的闺女仿佛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本来她夸她自个儿的闺女不关旁人的事,可她非要捎上我。说我怎么黑了,怎么嘴巴子厉害了。”
姚舜英暴汗,乡下优质的女婿资源有限,准丈母娘们不得不未雨绸缪抢占先机。李兴蓉虽然长相一般,但人家家庭条件好,估计隐隐威胁到李兴月的选婿大业,所以李兴月的娘要踩低对手。大人们的做派直接影响到了小孩子,弄得这些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开始明争暗斗了。
李兴蓉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凑过来神秘地道:“妹妹知道三婶为什么会和我娘拌嘴顶撞大伯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