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跟着笑道:“奴才就知道若是令主子送来的,万岁爷定会喝的,这比药好喝不是?”
弘历睨了吴书来一眼,将粥喝尽了,站起身,提步出门,“去储秀宫坐坐!”
转眼便是除夕之夜,阖宫大宴结束之后,众人便往重华宫听戏。
苏青鸾握住金翊的手,“姐姐知道妹妹不舍,可是万事万物,有舍有得,难道要让令妃将妹妹揭发出来,妹妹坐以待毙吗?”
金翊几乎软下身子来求她,“姐姐,算了吧,算了吧,弑杀亲子之事,我做不来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苏青鸾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你只要九阿哥的性命,不要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性命了吗?何须妹妹亲自动手呢?紫萝可以代劳啊。”她将金翊拉起来,在身后挟持着她,走到若翾跟前。
金翊嘴唇颤抖,浑浊的思绪指使着薄薄的两片唇吐出语言,“令妃妹妹,我想···去储秀宫瞧瞧九阿哥。”
若翾纳罕,戏已经开锣了,这个时辰去储秀宫作甚,但想想,她还是道:“自然可以,可要我随娘娘一同去?”
金翊摇摇头,感受到苏青鸾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气,摇头道:“不必劳烦妹妹了,我自己去便是。”
若翾虽然疑惑,但还是道:“娘娘慢走。”
一路进了九阿哥所居的颐乐斋,支开了服侍的人,苏青鸾看着摇篮之中的九阿哥,“快啊,妹妹,动手啊!”
金翊看着摇篮里安睡的儿子,他还这么小,这么弱,她下不了手,她下不了手!
苏青鸾叹息一声,“如此,我只能带着四阿哥和八阿哥到万岁爷跟前请罪去了。”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金翊伏倒在地,死死地抓住苏青鸾的裙摆,“我做!求你,饶了永珹和永璇吧!”
苏青鸾满意地勾起唇角,甩开金翊的手。
金翊缓缓直起身子,看着紫萝的两只手颤抖着握住被子的一端,一点一点地捂住了九阿哥的口鼻······
重华宫内,若翾心中的疑惑扩大,诡异的不祥之感让她遍体生寒,她攥紧拳,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身旁金翊的坐处还是空着,她低声道:“我想回宫瞧瞧,总觉得不大妥当。”
抱夏看了看正席上的弘历与太后,“主子,这会子太后娘娘正在兴头上,还是莫要回去了吧?”
若翾深知太后不喜自己,只得颔首道:“也罢,许是我多思了吧。”
正说话间,苏青鸾和金翊二人走进来,若翾看着金翊面色惨白地坐下,“娘娘这是怎么了?”
金翊并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
若翾忍住心中的惶惑不安,到底等到戏散了,才回了储秀宫,便直奔颐乐斋而去。
颐乐斋内,死一般的沉寂,若翾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冲向九阿哥的摇篮。
才看了一眼,她眼中坠下泪来,不,这不是她的宝儿!摇篮里的小人儿面色发青,小小的身子不复温暖,“不!来人啊,宣太医,抱夏、焕春,小德子······快宣太医啊。不要,不要!”她抱着怀中僵硬的孩子,痛哭失声。
进来的不是焕春、不是抱夏,而是两道明黄色的身影,随之进来的金翊哀嚎一声,‘我的儿’,委顿于地。
若翾抱着九阿哥跌跌撞撞地爬到弘历身边,攥紧他的衣角,拼命地摇晃,“万岁爷,你快帮我把他叫醒,快啊,快啊。”
金翊站起身,重重地给了若翾一个耳光,“你害死我的儿子,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还我儿子性命,你还我儿子性命!”眼前浮现苏青鸾恶毒的脸,她把若翾看作了她,扇耳光、薅头发不在话下。
弘历愣怔了一瞬,还是吴书来先反应过来,命小太监拉开嘉贵妃,再看令妃: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掌印,却还死死地护着怀中的婴儿不肯撒手。
太后重重地墩了墩手中描龙绘凤的拐杖,“哀家早就说过令妃是妖妃恶妇,眼下如何?果然害死了哀家的乖孙,来人!将这毒妇立时打死了,替哀家的乖孙报仇!”
一群小太监应声出列,小德子、焕春、抱夏等人拦在头里,“太后娘娘,主子冤枉啊,主子才进来,九阿哥是早就被人闷死的,方才······”抱夏指着金翊的手落下来,是啊,任谁会相信亲额涅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弘历怀疑地望向若翾,她只是木愣愣地坐着,脸上的伤心不是作假的,眼泪不是作假的,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嘉贵妃吗?他更加不信!
太后指着若翾,怒视弘历,“怎么?皇帝还要护着这个恶妇吗?不是她,难道是嘉贵妃这个亲娘?要么废黜为庶人贬出宫,要么便毒酒白绫赐死,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弘历死死地握着拳头,一丝血色浮现出来,宁可废黜,也决不能叫她死了!他哑着嗓子,“令妃,你有什么话说?”
若翾眼中的泪不曾断绝,她哀婉地望向弘历,“万岁爷,奴才冤枉,奴才真的冤枉,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怎能害了宝儿······”
弘历叹息一声,耳边是金翊求他做主的声音、是太后逼着他废黜她的声音,乱糟糟的,他脑袋里跟着兵荒马乱。
弘历摆摆手,示意众人住口,“令妃魏氏,既然你说不清,朕也不能容情,带上你的人,明日就到京郊的梵华庵去赎清你的罪孽吧。”说完,垂首离开了颐乐斋。
颐乐,颐乐,她心中盼着小九安颐快乐,岂能是她?弘历心道:“看来还是先将她安置到宫外最为安全。”
金翊从若翾怀中劈手夺过九阿哥,抱着他幼小冰冷的身躯,出了颐乐斋。
抱夏回头,看着面色憔悴,满面是伤疤的若翾,忙不迭地寻了热水来,给她擦洗了。焕春重新帮她梳好发髻,才皱眉道:“方才和嘉贵妃一起进来的,还有纯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