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略略想了片刻,抬脚进入了马栏。江帆等几个快手跟着进入,把火把光凑近一些,好让庞雨看得清楚。
庞雨眯眼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发掘了有限的一点破案知识,开始打量周围,最后落在左侧墙角。
墙角的干草上和墙面上有些细微的血迹,一个破了几个口的瓷碗倒扣在地上,周围凌乱的散落着一些布条,还有一只黑面布鞋。
庞雨伸手让其他人停在马栏外,小心的移动着脚步,随口对阮劲问道,“二队管辖向阳门,阮队长对这凶案有何看法?”阮劲舔舔舌头道,“一向以来乞丐常有打斗,一般都为食宿两样,也不是没出过人命,但都是失手伤人,但看此乞丐身中十三刀,脖颈两刀,胸腹十一刀,都是奔着要害去
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有深仇大恨,动手之时就为取人性命,绝非一般的报复打斗。看血的样子,死了不超过一个时辰。”
庞雨凑近尸体,把乞丐那破棉衣拉开一些,胸腹上满是红色,下面就能看到三个刀口。自从上次云际寺砍了人头之后,庞雨对这些伤口血肉之类的东西几乎免疫了。
用手虚量了一下刀口的宽度,庞雨皱眉道,“这凶器入得不浅,伤口细长,可见刀刃很薄,应远比一般的杀牛杀猪所用刀具更锋利。”
阮劲立即道,“班头说得有理,必是带刀格的短刀,才能用得上力,细长锋利说明时常打磨,甚有可能是专用于杀人的凶器。”庞雨指指墙角,“这里血迹少,但呈现喷射状,周遭杂草和墙上都有,应是最早喷出的血迹,布条是乞丐裹在身上御寒的,挣扎时掉落在马栏中,乞丐的碗也留在此处,说
明应是第一现场。这乞丐必是在干草堆中歇息,突然遇袭受重伤后逃到街上,又被凶手拖回此处掩藏。”“这只布鞋质量上佳,这乞丐必定用不起,应当是那凶手的。”江帆皱眉说道,“说明凶手可能不是乞丐,便非是乞丐互斗寻仇,乞丐身无长物,也不会是劫杀。可这死了的
乞丐还能惹上什么仇家呢?上元节都不过,跑来行凶杀人,似乎有些离奇。”
阮劲也骂道,“狗日的东西,老子今晚的宵夜也不要想了,等老子拿到他,非弄他个生不如死。”
外边一个快手叫道,“白衣庵的主持来了。”
庞雨往外走出几步,只见一个老年尼姑战战兢兢的站在外边。
“师太不要怕,今日有衙役整晚守在此处。”庞雨安慰她两句之后又问道,“请问庙中的各位师太今晚可曾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那师太满脸惊慌,“听到啦,有人叫,叫得惨。”
“师太可记得叫的是什么?”
“就光是叫了……还,还说了一个刘什么,老身躲在墙角怕得紧,也没听清楚。”
庞雨又问了几句,那师太恍恍惚惚的,说不出其他消息来,庞雨只得宽慰一番,让她回去了庙里。“今晚大家要辛苦些,咱们首要还是当做乞丐互斗,但今晚不能封城,江帆你派两队各四名马快锁住南北官道,见有乞丐离城先行逮拿,其他步快各自清查辖区乞丐,问问
有没有姓刘又形迹可疑者,总之尽速逮住凶手。”
庞雨安排完毕,江帆马上领命出城,另有快手去寻何仙崖,要他清查南城区域。“你姥姥的凶手,灯谜也猜不成了。”庞雨骂完又对阮劲道,“我得去跟堂尊汇报,你派人封锁这段街道,不许百姓接近,把尸体盖起来,现场其他东西都不要动。今日是上
元节,这命案有些离奇,叫你的人把嘴巴管严些,千万不要在城中引起慌乱。”
“属下明白。”
庞雨又转向庞丁,“你去壮班营房,调第五中队去县衙守卫,第一中队、第三中队拆分开来,往每个城门派一个小队,留意进出的乞丐。”
庞丁领命去后,庞雨又在现场看了片刻,然后往西回到南大街,准备回县衙汇报。
街上人声鼎沸,各色花灯往来如梭,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百顺堂前篝火熄灭了,几个帮佣正在扑灭余烬,人群又往北聚集去了其他火堆旁。
孙田秀还等在门前,跟几个维持秩序的快手站在一起,正在四处张望,见到庞雨顿时兴奋地迎过来。
庞雨舒缓一下表情,过去笑着问道,“城里看灯可好玩?”
“方才周大姐说凤阳府的花灯最是热闹,比桐城好看许多,桐城都够好看了,那凤阳不知何等光景。”
庞雨拍拍她脑袋,“凤阳府嘛,才五百里而已,以后叔带你看去。”
孙田秀用力点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
崇祯八年上元节,南直隶凤阳府,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
没有城墙的凤阳府城哭喊震天,无数人影在火光中追逐打杀,街巷中满是跌落的灯笼,映照出周围的处处积尸。府城北方的皇陵火光烛天,天际被染得一片金黄。数万株松柏被点燃,发出连绵密集的哔啵声,浓密的黑烟中,无数燃烧的灰烬旋转飞舞,随着热浪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