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是陵容,心里几乎是一惊,想着刚才的话若让她听见,免不了又要伤心,不由脸上就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眼中却只留意着他们俩的神色是否异常。
陵容却是如常的样子,只是有男子在,微微拘谨些而已,哥哥也守着见嫔妃的礼节,不敢随便抬头说话,两人并看不出有异。
只是这样拘谨坐着,反而有些约束,一时间闷闷的。锦罗帘帐中,熏了淡淡的百和香,烟雾在鎏金博山炉花枝交缠的空隙中袅袅纠缠升起,聚了散了,谁知道是融为一体了,还是消失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看的并不真切。
我只好开口寻了个话头道:“哥哥要不要再来一碗汤圆,只怕吃了不饱呢。”
哥哥道:“不用了。今日牙总是有些疼痛,还是少吃甜食罢。”
“那哥哥现吃着什么药,总是牙疼也不好。”
哥哥温和一笑,“你不是不晓得,我虽然是个男人,却最怕吃苦药,还是宁可让它疼着吧。”
陵容忽然闭目轻轻一嗅,轻声道:“配制百和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仅不苦而且余香满口,公子不妨一试。”
哥哥的目光似无意从她面上扫过,道:“多谢小主。”
陵容身子轻轻一颤,自己也笑了起来,“才从外头进来,还是觉得有些冷飕飕的。”说着问候了哥哥几句,就告辞道:“陵容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我见她走了。方坐下轻轻舀动手中的银勺,坚硬的质地触到软软的汤团,几乎像是受不住力一般。我只是微笑:“哥哥喜欢薛家小姐就好,不知婚礼要何时办,嬛儿可要好好为哥哥贺一贺。”
哥哥脸上是类似于欢喜的笑,可是我并不瞧得出欢喜的神情。他说:“应该不会很快吧。三日后我就要回边地去,皇上准我每三月回来述职一次。”冬日浅浅的阳光落在哥哥英健的身子上,不过是淡淡的一圈金黄光晕。
我无法继续关于哥哥婚事的谈话,只好说:“皇上都已经和你说了么?”
他听得此话,目光已不复刚才是散淡,神色肃峻道:“臣遵皇上旨意,万死不辞。”
我点头,“有哥哥这句话,我和皇上也放心了。汝南王与慕容氏都不是善与之辈,你千万要小心应对。”我的语中微有哽咽,“不要再说什么万死不辞的话,大正月里的,你存心是要让我难过是不是?”
哥哥宠溺地伸手抚一抚我的额发,“这样撒娇,还像是以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长大。好啦,我答应你,一定不让自己有事。”
我“扑哧”笑出声来,“哥哥要娶嫂子了,嬛儿还能没长大么。”我微微收敛笑容,拿出一卷纸片递与哥哥,“如有意外,立刻飞鸽传此书出去,就会有人接应。”
哥哥沉声道:“好。”
虽是亲眷,终究有碍于宫规不能久留。亲自送了哥哥至垂花门外,忍不住红了眼圈,只挣扎着不敢哭。哥哥温言道:“再过三个月说不定咱们又能见面了。”他觑着周围的宫女内监,小声道:“这么多人,别失了仪态。”
我用力点点头,“我不能常伴爹娘膝下承欢,还请哥哥多慰问爹娘,嘱咐玉姚、玉娆要听话。”我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转身不看哥哥离去的背影折回宫时忽然看见堂前阶下放着两盆水仙,随口问道:“是陵容小主刚才送来的么?”
晶清恭谨道:“是。”
我微一沉吟,问道:“陵容小主来时在外头待了多久?”
晶清道:“并没有多久,小主您就问是谁在外头了。”
我这才放心,还是怒道:“越发出息了,这样的事也不早早通报来。”
晶清不由委屈,“陵容小主说不妨碍小主和少爷团聚了,所以才不让奴婢们通传的。”见我双眉微蹙,终究不敢再说。
然而我再小心留意,陵容也只是如常的样子,陪伴玄凌,与我说话,叫我疑心是自己太多心了。
日子过得顺意,哥哥回去后就像薛府提亲,婚事也就逐渐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