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倚靠在熙攘的广场墙角,看着往来的人群怔怔地出神。这方空地已经被黑沙帮买下,作为货物的集散中心使用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路过的人们会对着他招手示意,恭敬地称他一声二当家的。陆远感到恍然,他觉得这一切那么虚浮而不真实,当他木然地举起手,点着头回应那些人的示好时,他依稀感觉自己还是以前那个籍籍无名的陆远。他不认识眼前这些黑沙帮的帮众,可那些人都向他投来敬仰与畏惧的目光,为什么呢?因为琰吗?如果陆远只是陆远,或许他现在什么也不是,这让他受宠若惊又梦幻的位置他到底怎么掌握地住呢。
“也许让梅心来会更好,她想得更少,也会更得心应手吧。”
陆远想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一个监督着货物装卸的普通员工,如果这么想,他反而轻松了许多。陆远从不是那么一个有志向的人,他最大的愿望也只是救活清江,并且和大家一起平稳地生活下去。但他只能跟着琰一步一步走,琰带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不敢松开,琰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
“可是啊,琰,我还是看不清,我们到底会怎么办呢,现在是金沙,以后又是什么?还是说,我们的一切,都会在瞬息崩塌呢。。。”
陆远感到迷茫不安,他想找个人说说话,但那个人不可以是琰。琰总是含糊其辞,他的心里装了太多,为了保护陆远,他瞒了太多,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该过问,他应该是一个作为他后盾理解他的人,可能够与他交心并且毫无顾忌畅谈的人。。。
“梅心。”
陆远脑子里很快蹦出了这两个字,当陆远坐在梅心对面时,那不着边际的对话就可以让陆远暂时忘掉一切。梅心那没头没脑的日常状态不知何时已经感染了陆远,清江姐曾为他磨平心中的棱角,梅心则用世俗的态度将他从自我的矛盾中剥离。
于是陆远回到了自己的看守室,从柜子里取出了两瓶酒,提溜着便朝梅心的住所走去。
梅心并没有返回返回山谷,虽然战事刚平,但琰仍然让她驻守在金沙市场里,如今的时局并不如想象中稳定,觊觎黑沙帮位置的人反而更多。倒是矿场那里,除了必要的人手,几乎不会有任何明面上的威胁,至少目前是这样。
梅心呆在据点一处新建的小房间内,翘着二郎腿听着自己刚买的唱片,她悠闲地哼着曲子,对自己不久前才受的伤丝毫不在意。
陆远来到梅心所在的门口,那些护卫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些人也是陆远为数不多记得的武装人员,他们曾在梅心的小队里与石南天作战,那些未愈的伤口是他们勇敢的证明。
护卫见到来人是陆远,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出于好意,一旁的人仍是提醒陆远道:“二当家,头儿她在里边休息,吩咐说过不要打扰,不然就。。。把他的头砍下来。”
陆远自然知道梅心只是想一个人待着,但他也不想刁难眼前的护卫们。他们自始至终都相当感激琰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虽然梅心事后并没有道谢,而是通过自己的这些下属传达了“跟着你一辈子”的契约,陆远便有自信梅心不会真的把他的头砍下来。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两瓶酒。
护卫们知道梅心好这一口,也默契地点点头,便让陆远进去了。
“咚咚咚——”
三声响后,陆远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梅心猛地从转椅上回过身子,手腕一翻便是飞刀的破空声。
陆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只听见“噔”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扎在了他身体侧边的墙上。
“别急别急,我带了酒!”陆远忙喊道,同时提起两只胳膊,举起手中的两个酒瓶。
“是你啊。”梅心的杀气骤然消失,她盯着眼前的酒瓶子,后手一推桌板,便坐着转椅滑到了陆远跟前,一把抓走他带来的礼物。
“幸好来的不是琰,不然要是给他扎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梅心自说自话地抱着酒瓶子又滑回了唱片机旁。
陆远松了口气,反手关上门,惊魂未定地说道:“你也没真的想扎死我吧。”
梅心挑了挑眉说:“手伤还没好,偏了点可惜。”
“你真想杀了我啊!”
“谁知道呢,毕竟你只是陆老二,但你既然带了东西,我姑且可以放过你一会。说吧,找我来想和我聊什么?”
陆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