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去?”萧澜替他将衣裳领子拉紧,免得吹风。
陆追摇头:“我先前从未想过。”
“那现在开始想,也不算迟。”萧澜道,“跟随大楚万千士兵一道驱除胡匪,这种机会,一辈子也就一回。”
陆追心里开始发痒,萧澜的话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血脉中悄无声息生根发了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被说动,甚至有些怀疑在自己心里,是否一直就深深埋藏着这个愿望,而萧澜来了,只用一根针,就能将那层脆弱的壳挑碎成粉末,让里头汹涌澎湃的念头一涌而出,将整个人都瞬间淹没。
弯弓射日,策马飞沙。陆追眼底亮起了光,他带着几分欣喜看着萧澜,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比一场?”萧澜提议,“试试你功夫如何。”
“比武?”陆追道,“可我没带清风剑。”
“那便赤手空拳。”萧澜道,“只一百招,看谁能赢。”
“好。”陆追笑,“那就一百招。”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出手攻向萧澜胸口,两人从凉亭中腾空跃出,双足踏过点点草叶,稳稳落在树梢。陆追虽说一直在家养病,武学却也没荒废,即便手中没有惯用的武器,只用一根枯枝,也能将陆家剑法使个七八成。萧澜侧身躲开他一掌,握住那迎面打来的手腕顺势一推,将人逼至三步开外。
陆追再度攻上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像是猜到了萧澜下一招会如何出手,鬼使神差便放弃了先前的打法,转而一掌打向他的右肩。
没料到他会突然改变套路,萧澜心里微微一惊,见两人身下是片泛着水光的沼泽湿地,便没有躲避,反而主动接下他这一掌,一把揽过陆追的腰,带着人落在凉亭外。
“喂!”陆追反而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躲。”
“躲不掉。”萧澜答。
陆追幽幽:“骗鬼呢。”
萧澜笑,下巴朝那片沼泽抬了抬:“我若躲了,你现在就该一身泥了。”
陆追反问:“一身泥又如何?”
“一身泥,你就会生气。”萧澜说得慢条斯理,理所当然,“那我八成会被打得更狠。”
陆追撇嘴:“我生气就生气,打你作甚。”大家又不熟。
“生气也不会打我?你说的?”萧澜眉梢一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抱住他纵身跃起,到那沼泽上方假意一松手。
“喂!”陆追全无防备,本能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萧澜笑着抱紧他,在空中一使力,让两人稳稳落在了干燥处。
陆追:“……”
萧澜后退两步:“你说的,不生气。”
陆追目光森然。
萧澜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陆追在后头狂追,杀气腾腾。
两人一路跑进城门穿过长街,笑笑闹闹,被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你推我攘,交叠成双。
这个夜晚,陆追裹着厚厚的棉被,仔细想了一想萧澜的话,又想了想若当真要去西北,该如何同家人说。心里揣着这满满的事情入眠,连梦里也是连绵壮阔的黄沙,有苍凉的号角声,也有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铁骑战甲,胯|下的战马是飞沙红蛟,而身后握着缰绳与马鞭的,是……萧澜。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侧,陆追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觉得这还打仗呢,又不是游山玩水,两个人亲亲热热同骑一匹马,似乎不是很妥。但还没等他将这件事想清楚,熟悉的酥|麻与燥热却又重新升腾而起,在血液中点起一缕一缕细细的火苗来,身侧的千军万马瞬间消逝无踪,只留下了高低起伏的丘陵,和无边无尽的情|欲。
模糊了一年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陆追睫毛颤抖,双臂将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丢失许久的珍宝,要牢牢握在手心,深深藏在心里。
爱意如潮,将人卷入浪顶又抛入海底,带来几近战|栗的窒息。陆追在满身大汗中惊醒,猛然坐起来靠在床头,半天方才缓过神来。
这梦并不陌生,可梦里那张脸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意识到这件事后,陆追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哆嗦,心里宛若有千万头驴正奔腾而过,昂昂叫着,让人焦躁崩溃而又目瞪口呆,甚至有些欲哭无泪,头发冒烟。
怎么会梦到他呢?陆公子百思不得其解,一头嗷嗷扎进棉被中,却依旧觉得很是五雷轰顶。这才刚认识不到十日,就迫不及待与人家在梦里翻云覆雨起来,说出去脸往哪里搁,而且还显得颇为……饥渴。
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到桌边灌下一大壶凉茶,用来平复燥热的内心。顺便不断默念,这只是个意外,稀里糊涂的,就随便梦一梦,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