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宫的马车里,聂毅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上,拿着杯盖拨了拨茶碗上面的浮沫,慢慢的啜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跪在一边的下属,低声吩咐道,“那个女支子抓住了吗?”
“是,殿下,她一出溜出后山就被咱们的人抓了个正着。”
聂毅啜了一口茶之后才挑眉扫了下属一眼,“后面的事知道怎么办吗?”
“是是是,属下明白,一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
下属作了抹脖子的动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陪着小心说,“这小蹄子收了银子还把事情搞成这样,现在竟然想溜之大吉,这世上的好事岂不都叫她占了?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好好教训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聂毅“嗯”了一声,顺手把杯子搁到一边,“手脚干净一点,别留下什么后患,下手也不用太狠,让她永远闭上嘴巴就行了,本宫不想为难一个女人。”
“殿下仁慈宽厚,属下钦佩!”那人赶紧借势拍起了马屁,聂毅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摆了摆手便打发他下去了。
看着那人离开,一直站在聂暻身边的心腹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聂毅挑眉看他一眼,“你倒是学会猜忌本宫的心思了。”
“臣不敢。”心腹心头一跳,当即跪了下来。
谁知聂毅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开口说,“既然你看出本宫有心事,不妨再猜猜看本宫为何事而烦心。”
“这……”心腹犹豫了一下,忐忑的看了聂毅一眼之后才慢慢开口,“臣以为,殿下仍然在为靖王一事烦恼。”
提到这个,他也一肚子火气,忍不住开口道,“今日好不容易才探到靖王的行踪,将那女支子派出去,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肯定能探到他到底是韬光养晦还是真的半死不活,谁知却最终功亏一篑!都怪那女人坏事,说起来臣倒是认为她失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让臣有时间再亲自挑选调JIAO出一个更好的,反正这天下美貌女人多的是,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
聂毅听完只是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不必了,收起你那些心思,你当聂暻是什么人,随便一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就能打发了?”
心腹一头雾水,“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请殿下明示。”
“六弟有了最好的,自然不再需要其他。”聂毅勾了勾嘴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禁又想起了骆心安。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就是之前在上香大殿后面跟踪自己的那个人,虽然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露脸,甚至在被发现的一刹那快速躲了起来,但是那一闪而过的衣角和走路的节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所以当他又一次在后山碰上这个女人的时候,瞬间就认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后山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瞳孔瞬间又深了几分。
在他为聂暻布好的天罗地网里,自然不可能放心仅仅让一个女支子留在那里,自己却随随便便的离开,所以打那女人踏入厢房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守在外面,因为他要亲眼看一看被逼到极限的聂暻,会不会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自小父王最宠爱的儿子便是他这个六弟,而聂暻也不负重望,从小就聪慧过人,文韬武略,十三岁那年还未加冠成年的他就上书父王,为西北战事献上一计,神机妙算一般,帮整个大晟反败为胜,自此一战成名,坊间流传的那句“孩提不出门,指点天下事”说的就是这位靖王爷。
聂毅明白,如果自己不是皇后嫡子,背后没有当朝一品大将军这个不得不让父王忌惮的舅父做后盾,凭着父王对聂暻和他母妃的宠爱,这东宫之主太子之位肯定不会落在他头上。
所以他对聂暻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哪怕他聪明的在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年就宣布重病,此后一直缠绵病榻,病病殃殃,聂毅也从没有信过半分。
因为他明白一只老虎哪怕睡着了,也依旧是只老虎,聂暻只要活着一天,就永远是他的心腹大患。
所以他必须要验证,自己这个好弟弟究竟是真的病得快死了,还是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用来麻痹对手的伪装。
可是他没想到,这原本周密的计划却被一个叫洛心安的女人给毁了。
眼看着聂暻已经中了CHUN药,马上就要原形毕露,这个女人突然就闯了进去,那熟悉的脚步声和一闪而过的衣角,让聂毅一下子认出她是谁,刹那间,他动了杀心,甚至连弓箭都准备好了。
可是下一刻,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惊呆了。
她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吻了聂暻,一次次的在耳边叫他醒过来,夕阳的朝晖投射到破败不堪的厢房里,在两个人身上落下橘色的光圈,这时聂暻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嘴唇相贴,亲密无间的拥抱在一起,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聂毅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为什么会有这样荒唐可笑的想法,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眼前两人相拥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感觉,好像有什么本应该属于自己东西被别人侵占了。
不甘,愤怒和前所未有要把聂暻杀之而后快的感觉蔓延上来,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感到惊讶。
幸好这样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等他拂袖离开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好像刚才转瞬即逝的想法只是一场幻觉。
“殿下?殿下?”
心腹的声音唤回了聂毅飘远的心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旁边的心腹已经恭候多时。
他压下眼睛里的情绪,面色如常,一双眼睛依旧冷若冰霜,任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爱卿还是什么事情?”
心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沉吟了半天才低声开口,“臣今天注意到殿下似乎对洛家那个叫洛心安的女人太过上心了,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是不是对她有意?”
聂毅楞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件事,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连爱卿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