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衣服刚才穿的匆忙,只是随手披在了身上,这会儿皱巴巴的搅成了一团,骆心安垂着视线,认真的帮他整理,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嘴上调笑道,“说起来我总是见你一身白衣,都没见过你穿别的颜色,你堂堂一个王爷,不会从小到大只有这一种颜色的衣服吧?”
正好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这才敢去召来几个使唤宫女,抱着一沓衣服走了进来。
“请王爷更衣。”
几个人跪在地上,手里端着各种款式的华服,还有腰扣、玉簪之类的配件,猛的看上去聆郎满目,一应俱全。
骆心安一看这架势,眼睛当即就亮了,起身仔细看了看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质地华美,她挑了几件中意的往聂暻身上比划了几下,最终选了一件素蓝色绣暗纹的长袍。
她把衣服抖开往聂暻身上一放,笑着说,“你别总是穿的一身死人白,又不耐脏还不吉利,这样多好啊,你很衬这个颜色。”
说着她就要亲手给聂暻穿上,旁边一直负责聂暻饮食起居的宫女当即就想开口,王爷自从加冠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除白色以外的任何颜色,这件衣服也是以前他留在宫中的旧物,王爷多少年都没有穿过了,现在怎么可能穿?
可还没等她开口,聂暻就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宫女当即闭上了嘴。
聂暻任由骆心安给他换上了这件素蓝色长袍,当最后一颗扣子系好的时候,骆心安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调笑着说,“王爷,您换上这身衣服真是帅出新高度了。”
聂暻没听懂什么叫“帅出新高度”,但还是从骆心安的表情中猜出是赞美的意思,他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耳朵又有些微微泛红。
撂下一句“多事”之后,他转身跨出了寝殿,不知道为什么步伐比刚才还要快上几分。
坐上轿撵之后,小太监看他始终低头看着自己长袍的下摆,又见他脸色罕见的愉快,忍不住小声问,“王爷,您似乎很喜欢这件长袍?”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
聂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嘴角却勾起一抹肉眼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的王妃竟然为他挑了这件衣服,肯定是没安好心,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长袍下摆上绣的暗纹是相思豆,不过是父王临时召见,只是分开这么短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迫不及待的思念起本王,还用这么娇羞的方式表露出来,他的娘子还真是别扭的让人无可奈何啊。
***
“啪”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发出一声微微的脆响。
一道高大结实的身影坐在窗前,一身黑色的华衣上绣着几条暗龙,衬得他器宇轩昂,英武不凡,一顶金冠束在墨色的头发上,透露出他显赫的身份,这时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对旁边的下属说,“该你了。”
那人一看他的棋路,当即眼睛一亮,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接着又像是忌惮什么似的,笑着说,“殿下真是棋艺高明,小的自叹不如,佩服,佩服。”
说着他就要落子,这时那双修长的手指却一下子挡住了他,聂毅眯着眼睛看他一眼,“孙爱卿,你该下的是这里。”
说着他用指尖点了点棋盘中生死攸关的关键一点,“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的本意是想下在这里,既然知道怎么走,就别玩这些虚的,本宫还不需要你的承让。”
对面的谋士孙栋额头上的汗一下子沁了出来,“殿下……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就好好的下,爱卿你应该很清楚,本宫虽然从不言败,但还不至于输不起,这棋局就是天下,本宫的对手可不会因为本宫是太子就像你一样阿谀奉承。”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孙栋赶紧认错,把自己的白子落在了关键之处。
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只是伴聂毅这位储君,他也时常胆战心惊,实在摸不透这位殿下的心思,本来他只是不敢想拍太子的马屁,谁知竟然把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聂毅擒着棋子,一看如今这局面当即勾了勾嘴角,“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本宫倒是失了有力局面,爱卿这一招主动出击甚是精妙,倒是本宫固步自封了。”
被戴上这样一顶高帽,孙栋哪里敢夸口应下,赶紧自谦道,“属下不过是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殿下既然看出属下的棋,相比早就有应对之法了吧?”
聂毅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落下一枚黑子之后,反而突然转了话题,“爱卿可听说喀什国十日后要出访我大晟的消息?”
孙栋点了点头,“属下的确有所耳闻,这喀什国一直对我大晟广袤领土虎视眈眈,幸好这一次我们的探子提前十日探到了消息,给了我们充分的准备时间,殿下您得提前将此事禀报皇上,多加防范小心才是。”
“提前禀报?”聂毅呵了一声,啜了一口茶,眯起了眼睛,“如果本宫告诉你他们今日就已经秘密到了京城,这会儿怕是已经在我大晟天子脚下,爱卿又要作何感想?”
“……什么!?”孙栋先是一愣,接着倒吸一口凉气,“真有此事?”
“你自己看吧。”
聂毅将一根竹管里的密信递了过去,孙栋拿起来越看眉头越紧,之后冷汗都要出来了,“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立刻禀报皇上,可现在都三更天了,陛下肯定已经睡了,殿下您要立刻进宫面圣吗?”
“不忙。”聂毅倒是神色如常,摆了摆手说,“难得小年夜,也得给父王一个喘息的机会,再说喀什国今日刚潜入京城,不远千里跋涉而来,肯定精疲力尽,不会今晚就立刻采取行动,待明日探到更详细的内容本宫自然会上报给父王,这样才更有利于得到他老人家的信任。”
孙栋一听这话,的确如此,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几分,“是属下鲁莽了。”
聂毅落下一子,眼前的棋局他仍旧进退维谷,没有退路,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像是聊闲话一般问道,“六弟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靖王最近一直卧病在床,安分守己,如果一定要说出点什么,那最大的动静就是与洛家二小姐那一件子虚乌有的亲事了。”
聂毅嗤笑一声,“之前他这桩婚事闹得这么大也没见他出面打压,如今突然一点颜面也不留,估计是怕再拖下去会让骆心安误会吧,为了这块心头肉,我这个六弟倒是煞费亏心。”
“可不就是,最近靖王可是为了这个女人连进宫探望皇上都顾不上了,除了每日上朝他几乎不出现,据说以前跟他私交甚好的清虚道长现在都见不到他的面了,当真是和尚吃生肉,总算是开了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