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心,皇城森严。大殿中气氛一再凝肃,宫人们深知进来圣上心情不好,一个个将头埋的更低,唯恐惹了圣上不悦。此时皇帝拿着手上的黄符,脸色黑沉,手气得微微颤抖,久久不能言。黄符上是太子与吏部尚书的两滴血,民间常说舅甥最为亲近,样貌也大多有所相像,乃是世间血脉亲缘深厚之人。可如今的黄符上,两滴血液哪怕滴在一处,在黄符上晕开墨点,却还是一丝也不曾融合。分明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皇帝从收到这张黄符开始,便气得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黄符,在沉默中兀自震怒。半晌后,他眼中闪过杀意,目光不受控的看向太子府方向。恨不得现在就将太子杀之而后快,好抹除他对自己多年的愚弄!大殿气压一低再低,此时竟然还有宫人敢壮着胆子进来通报。太监总管佝偻着腰,姿态低到尘埃,轻声道:“陛下,余大人求见。”说完顿了顿,提醒皇帝道:“是太子妃的生父。”“哼。”皇帝冷笑一声,沉声道:“好啊……让他进来。”刚刚才想到太子,现在太子的岳丈就来了,让皇帝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既然太子一时半会无法惩治,那就顺手打压他的同党,彻底让他失了夺权的心!正在皇帝思索该如何打压余大人时,却被他的一句话瞬间打断。“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安……微臣冒昧造访,是为求圣上饶恕小女的莽撞,小女顽劣,心性未定,并非有意与太子合离,微臣已经在劝她返回太子府……”“特地来向圣上请罪!”话音落地,一片死寂。半晌后,皇帝悠悠开口:“你说太子妃与太子合离?”“是。”余大人战战兢兢:“还请圣上责罚。”“不必了。”他心情骤然好转一些,被太子妃的举动取悦到。于是当即大度的摆摆手,沉声道:“太子失德,太子妃此番合离是为天下人做表率,朕有什么可罚的。”“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骤然变得危险,提醒道:“朕记得太子妃已经怀有身孕……如今她既然合离,也就没有资格降下皇室血脉,听明白了吗?”“明白,明白……”余大人抹了把冷汗,连忙惶恐道:“小女身子不好,这些天又思虑过重,孩子已然滑胎,想来是福泽太浅,承受不住龙胎……”“好!”见余大人如此识趣,皇帝也乐于借题发挥,借此下太子的面子。于是当即拍案而起,厉声怒骂季麟之:“依朕来看,并非太子妃福泽不够,而是太子季麟之德行有失,这才留不住孩子!”“他简直不配身为太子,更不配为天下做表率!”一番训斥,言辞之激烈,让余大人也诧异一瞬。他恍惚之间,无比庆幸自己女儿的自作主张。还好趁现在合离了,否则以如今圣上对太子的厌弃程度,保不齐自己家也会被牵连。如今合离,简直再好不过!-“快,叫小姐过来。”回到家中,余大人连忙准备好堕胎药,将前太子妃余含珠叫入密室。等她抚着肚子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苦涩的汤药。“父亲,这是?”“这是能让圣上看到我们诚意的东西。”余大人脸色严肃,将今日殿中之事如实相告,最后道:“这个孩子绝不能留,我知道你受苦了,但为了家族,也为了你的将来,千万不可一时心软,留下后患!”“父亲,我懂。”余氏对腹中胎儿的命运也早有预料。她当即将汤药一饮而尽,然而眼中却没有如余大人一样的喜悦。不多时,一个死胎悄悄被掩埋。余含珠躺在病床,侍女悉心照料,原本隆起的小腹已经恢复平坦。府中众人来看望她时皆是满脸喜色,庆幸她当机立断,将余府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只有余含珠,时不时目露哀戚,不知自己以后究竟该如何是好。-而在余大人从皇宫离开后,皇帝思索良久,再次想到季廷砚。如今他看清了太子的真面目,骤然想起季廷砚的好。这个儿子省心省力,这些年又为他平定边疆,就连腿伤之后,也不曾有怨言……“来人!”他当机立断,扬声道:“冥王平乱有功,再赏!重重的赏!”而收到赏赐的第一时间,季廷砚当即入宫,打着的谢恩的名义,却是带上了虞清鸿。他这次甚至懒得客气,直接带着虞清鸿一同进殿,抬眼直视皇帝:“臣为圣上寻回一子,如今此人已带到,圣上还请自行决断。”说完便沉默下来,静静等着皇帝的反应。“你是……虞相的长子?”皇帝还记得当初虞舒儿失踪,自己曾见过此人。而后瞬间相通一切,脑中回忆起当年那夜。仿佛底裤被人扒光一般,自己的荒唐经历竟然被亲生儿子翻出来,皇帝当即脸色青红交加,目光晦暗打量着虞清鸿。实在算不上热切。半晌后,季廷砚见他没反应,径直转身离开:“告辞。”竟是连半分面子也不给皇帝留。这般嚣张的态度,更是让本就不痛快的皇帝更加不满。他开始认真观察虞清鸿,内心思索此人的价值。几名成年皇子中,老六对季廷砚死心塌地,太子太过不安分,如今季廷砚一家独大……还需一个人来制衡!想到这,他脸色渐渐和缓,看向虞清鸿的目光和温和许多,和蔼道:“既然回来了,朕绝不会亏待你,如今就先在宫中住着,其余之事,自有朕来安排。”他信誓旦旦看向虞清鸿,等待属于自己的感激涕零。谁知落在虞清鸿眼中,皇帝的姿态并不能打动他分毫。他自幼被虞相打压,如今更是得知自己的降生更是一场耻辱,对皇帝只有鄙夷,更是从来不曾期待他的关爱。于是尽管皇帝有意缓和关系,他仍是无动于衷,冷静躬身行礼,疏离道:“微臣谢过圣上。”而后竟然没了声音,丝毫没有皇帝想象中的父子二人其乐融融。他脸色黑了下来,心中暗愤,竟然又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但想到自己如今无人可用,他只好忍着不耐,勉强继续和煦道:“你是朕的亲儿子,朕绝不会亏待我的皇儿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