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有光,他瞪着宁檬,忍无可忍一般,说:“光请一顿不行!至少请七顿!”
说完他气势汹汹地先向外走。
宁檬先是在他身后乐。他居然躲在黑暗的窗后数得这么清楚,这个月苏维然总共来接了她七次。
但很快她就乐不出来了。她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在心疼着谁。
他都是以怎样的心情,站在窗口后的黑暗中看她被别的男人接走呢?
和她之前在X市的冬夜听他讲起梦姐时,是同样的心情吗。
跨年夜前一天,十二月三十号,当晚路盟投资全体员工一起聚餐。
这是顶放松的一夜,放松到大家全都不像是原来的自己。员工对老板不再畏畏缩缩,老板对员工的敬酒也来者不拒。所有人欢腾成一锅粥,没有皮蛋没有瘦肉全都是平等的大米粒。
吃完了饭,大家转战到KTV继续边喝边唱地闹腾。杨小扬死拉活拽着宁檬和陆既明一起唱歌,挑的曲目是那首《吉祥三宝》。宁檬喝得晕晕的,全程只能找准一个调儿,就是杨小扬唱完“阿妈~”之后,她能准确无误地“哎”一声。
陆既明学会了她的套路,整首歌也就出了几个单音,就是杨小扬唱完“阿爸~”他也嘎嘣脆地“哎”一声响应着。
杨小扬最后累得要死,一个人完成了三个人的合唱。放下麦克风她就急眼了:“说好的平民夜,大家没大没小,可你们俩诚心的吧?不当我领导了又改当我爹妈!”
宁檬哈哈地笑,笑得直晃荡。陆既明坐到她旁边扶住她。
杨小扬死活要罚宁檬吹一瓶啤酒,陆既明用老板的威严冲她瞪眼,希望制止这个平时在自己跟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却反了天的那谁谁。
宁檬晃里晃荡地扭头喷陆既明:“你别吓唬她!烦人呢你!从前我是秘书她是秘书助理我们俩一直都这么玩的!”她喝醉了娇嗔发怒的样子,看得陆既明眼直心跳。
宁檬和杨小扬各自吹了一瓶。然后杨小扬吐了,宁檬倒了。
等宁檬再次清醒的时候,她看到满包间里只剩下她和陆既明两个人。
其他人都走了,电视机在静音播放KTV默认的曲目。画面跳跃,带动光影闪动,一时让人有些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宁檬缓了一下,发现自己正靠在陆既明怀里。她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他的手臂隔着他的外套拢着她。她在他怀抱里睁开眼仰起头,对上他充满内容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有着些她看不懂的期待。
她把自己从陆既明胸前慢慢撕离,她看到陆既明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衬衫衣襟上也留有些撕扯过的痕迹。她问了声:“几点了?”
陆既明回答她:“三点多。”他的嗓子是哑的,他的眼神是炽热的。
宁檬揉着太阳穴问:“他们都是什么时候走的?”
陆既明回答她:“走很久了。”然后他挑挑眼角,问,“发生过什么,你都不记得了?”
宁檬懵懂摇头:“今天真是喝得太多了,断片了。”
陆既明声音里的哑和眼神中的炽热,一下全都被冰凉如水的夜湮没掉了。
宁檬问他,你怎么没叫醒我。
陆既明说,你睡太沉,我没舍得。
他没舍得把她醒来后离开他怀抱的时间提前。
他想能多抱她一会,是多么幸福啊。哪怕她醒来直接断片了。
可这一晚,她在他怀里,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比任何时候都美好,比从前的锦衣玉食、比过去的颐指气使都美好。
宁檬面孔还蒸腾着酒精残留的滚烫,她从桌面捡了瓶矿泉水,拧开把水倒在掌心,拍到面颊上降温。
之后她满屋搜寻面巾纸,可惜全都被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