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安全的吗?”她问道。
“她同我们现在一样,都是安全的。”霍伯说。他看着雷普利,皱了皱眉,试图告诫她暂时回避一下。但他可以看出她情绪爆发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愤怒。就在这一刻,她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他再次怀疑她一定仍在遭受那些噩梦的纠缠。她向他介绍了那些死去的船员的情况,其中一些是她的朋友,还有那位船长,是她在特定场合中的恋人。
“用货运网。”斯内登说。
雷普利咳嗽了一下,这咳声介于嘲笑和喘息之间。
“它足够牢固,能包裹住货仓里数吨重的设备,”斯内登继续说道,“它是由螺纹钢筋作为网线钢芯制成的。我想它能捕获这些怪物,从而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处理它们。”
“你怎么知道它会奏效?”雷普利问道。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奏效?”斯内登反问道。“至少这样,我们不用冒着在船体烧穿一个大洞的危险,如果你所说的什么酸液是真实存在的话……”
“确实存在。”雷普利说,“什么?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
斯内登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中向后摆了几步。“我认为我们只需要——”
“是谁委派你来的,科学官?”雷普利问道。
“凯兰矿业公司。”
“那个维兰德-汤谷公司旗下的企业?”
“宏观上说,是的。”斯内登回答道,“怎么?”
“你之前是为维兰德-汤谷公司工作吗?”
“是的,我的学徒生涯是跟他们在一起在火星上度过的。”
“雷普利?”霍伯问道。她似乎失去了控制,看起来十分恐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更重要的是,这会触动他自己的恐惧感再次爆发。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也许是把雷普利当成了信念支柱。
“不要把我裹挟在你的阴谋里。”斯内登平静地说。
“这不是要去收集什么标本,”雷普利说,“这是关于生存的战斗!”
“我没说过我想收集任何东西。”
“但是你觉得它们很迷人,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这么认为吗?”斯内登反问道。她坐在板凳上,滑动着平板电脑,但雷普利却看向了别处。
“不,”她说,“它们恐怖至极,令人恶心,我没看出来它们有什么迷人之处。”
霍伯很了解,因为雷普利曾经告诉过他有关艾什的事情,所以他也十分理解雷普利字里行间的意思。他想缓和一下局面,让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地商量对策。起初关于如何对付怪物的讨论是友好而热烈的,但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话。
但斯内登的行为却向他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打开一个设备的抽屉,拔出一把手术刀,然后在自己拇指的顶端割了个口子。她挤压着拇指,在白色工作台的表面涂上一小滴鲜血,然后看着雷普利。
雷普利叹了口气。“对不起,”她说,“真的。”
斯内登笑了。“嘿,我不是怪你。事实上,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机器人。”
“真的吗?”雷普利问。
“我是一名科学官,但我擅长的领域是生物学。”她拿起一块纱布,把它牢牢地包扎在伤口处。“我发现它们不是生于自然界的生物。”
“现在,我们大家都能成为朋友了。”霍伯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他毫不掩饰,雷普利和斯内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么,这些货运网,”雷普利说,“带我去看看吧。”
事实上,在雷普利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舰桥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个区域足够大,令人感觉很舒适,其中布满精心设计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工作站。但它看上去还是有点小,因为人们交流起来并不用大声呼喊。至少马里昂号飞船幸存的三位船员任何时候都得在那里,他们中的每一位都希望彼此一直在身边,至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极少数情况下,当紧张加剧、情绪爆发的时候,他们在住宿舱都有单独的房间可以独处。
娱乐室到处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未用了,只是霍伯有几次必须到这里来查看。这里的景象让他悲伤至极。他从来不相信鬼魂,但他能感觉到曾经的战友的笑声依然在这间寂静的小屋里回响。
六小时前,他们计划打开萨姆森号飞船。他们围绕在舰桥的旁边,或站或坐,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霍伯。他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并没有以领导的身份来强制命令他们这样做。自从面临这场灾难以来,他只是指导、建议,压力太大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大喊大叫,自我发泄。
现在,压力已达到承受的极限。他知道,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因为他能从大家的眼神以及他们紧绷的表情中看出来。比起七十天之前,他已经更加深入地了解大家了。创伤让他们团结得更加紧密,现在时机已到,他们要试图让情况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