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的给刚出生的婴儿沐浴换衣,饶是如此,呈现在朱平安面前的依然是一张皱巴巴的婴孩面孔。周围的啧啧赞叹声似乎打扰了小家伙的清梦,眼睛没有睁开,嘴巴中却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襁褓中柔弱无骨的孩子身体,让朱平安的额头不多时便已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张老夫人一脸笑意的连忙接过来。朱平安却是径直进了里间,原本这产房是男人的禁地,孙幼娘见状便要上前阻止,却是一眼看到了张老夫人递过来的眼色。
孙幼娘这才想到,自家的这个义兄与现如今的诸多官员多有不同,并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和禁忌,又是最为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与木语菱又是伉俪情深,此时看过了孩子,自然一颗心全落在了自己的娇妻身上。
产房中虽然经过清理,但空气中还是透出一股淡淡的异味来,木语菱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没有睡着。眼见着朱平安一挑门帘进来,却是和屋中的丫鬟、婆子一同惊呼起来。
朱平安却是笑笑,将屋中人都打发了出去。丫鬟和婆子们出门时还不忘笑意融融的给夫妻两个道喜,这才将出门将房门掩上。
朱平安坐在床边,却是紧紧的握住了妻子的手掌。
“看过孩子了?”木语菱微笑问道。
朱平安点点头,笑而不语。
“我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乏累,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我听说卢少保、周大哥、阴先生都在外面候着,你这个一家之主回来了,总要招呼宾客,呆在这里总是不妥。”
“我明白!”朱平安用汗巾轻轻拭去妻子额头的汗水,“老天庇佑,总算让我及时赶了回来,这一路上的胆战心惊,生怕错过孩子出世的时辰!”
“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会如此缠绵于儿女私情?”木语菱吃吃笑道。
面对木语菱的取笑,朱平安却是一本正经起来,“倭国有位武将,文武两兼,平生以‘爱’字为先,以大爱纵横天下,我又何尝不能为之呢?”
“又是你的杜撰?”
“确有记载!哈哈!”
木语菱白了朱平安一眼,心知他这是哄自己开心,将手掌伸到枕下,摸出一张纸条来,交到朱平安的手中,“这是父亲前几日托人送来的,说是为外孙所取的名字。父亲还送来一封书信,信中言及,唐王一系不能见容于你,孩子的姓名便不必拘泥,这个名字你看着合适便用,觉得不妥便自去取来!”
朱平安不禁笑了起来,心头的暖意油然而生。本来孩子的姓名便是一件颇为头痛的事情,但岳父木严梓却是轻而易举将难题化解了。
展开纸条,三个字映入眼帘:“朱承佑”。
“这名字有两个出处。一为《周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一为《乐府诗集》中《郊庙歌辞?享孔子庙乐章?送神》一节,‘里校覃福,胄筵承佑’。这第一个出处未免有些僭越,父亲还是倾向于第二个。父亲说,别无他意,只是希望这孩子平安喜乐、福泽绵长。”
“朱承佑!”朱平安咀嚼着这个名字。
“父亲还说,当初你父唐王殿下赠你平安二字,其实是和这‘承佑’是一个道理……!”
“岳父大人考虑周详,就定下这个名字吧!”朱平安感叹道,“你现在说起来,恐怕还有别的用意吧?”
木语菱莞尔一笑,“孩子出世,唐王殿下也已经从高墙开释,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给他老人家送个消息呢?”
……
朱聿键最近的身体很不好,南阳失陷,唐王朱聿鏼以身殉国,唐王一系化为齑粉,到头来却只剩下他这个曾经的戴罪之身。一收到这个消息,朱聿键当即口喷鲜血,一连数天都没能从床上站起来,到了现在还是缠绵病榻,身子也不见大好。
凤阳总督高光斗、镇守太监钱德富都曾亲自前来探望,总兵段喜年更是每隔两日便来府上探听病情,但朱聿键却总是以养病为名推脱不见。
曾氏也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心里却是对丈夫的这种表现颇为奇怪和担心。朱聿鏼勾结内官,屡次三番的谋害他们夫妻,现在因果报应,朱聿键却是没有半点的喜色,反倒是因为他的死不止一次落下眼泪,让曾氏很难理解。
随着一个人的到来,朱聿键的心情终于好了些,饮食、睡眠也趋于正常,这才让曾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便是曾经到访的郑鸿逵。登州一事得到圆满解决,郑家对朱聿键感激不尽,郑鸿逵更是再三致谢。因此,来凤阳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郑鸿逵为郑家的事情在外奔走,时常往来于南京和福建之间,他和朱聿键的联系也因此密切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