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闷压抑,还微微有些紧张。
彭远征心里暗叹了一声,有些郁闷地扭头就走。冤家路窄倒不算啥,他也不怕张承业的打击报复,可是——自己操作的项目手续审批,却偏偏张承业就是分管领导,这不就相当于自己的小辫子落入了仇人的手里——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莫名的烦躁。
他还没有走出张承业的办公室,就听张承业嘶哑的声音传过来,“既然来了,就坐坐吧。”
彭远征脚步一停,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
张承业复杂的目光落在彭远征貌似淡然的脸上,心里头也说不上是一个什么滋味。但他混迹官场多年,又得到了妹妹和妹夫的暗示,知道该如何取舍——揪住过去不放,对他和张家没有任何好处;而抛开既往尝试着改善与彭远征的关系,则能放眼于未来。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张凯那孩子不懂事,如果过去有冒犯之处,希望你能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吧。他也受到了惩罚,现在仍然待业在家。”张承业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什么破事,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值。”
“你们镇里的项目,我知道这个事。你放心,该怎么审批就怎么审批,就我个人而言,没有任何意见。”张承业目光炯炯,凝视着彭远征,“希望咱们都能往前看!”
彭远征回望着张承业,长出了一口气,淡然一笑,“张主任这么说,我倒是感觉有些惭愧了。当初我妈被撞的事儿,我也是在气头上……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就谢谢张主任的宽宏大量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了。
但实际上,无论是彭远征还是张承业,心里都很清楚,有些创痕是注定无法抹平的。张承业可以放眼未来,却不代表他会忘记过去。
只不过,对于彭远征来说,张承业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不会在云水镇项目审批的事情上做手脚,就足够了。
……
……
张承业最终还是同意出席今晚的宴会。彭远征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他给孟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孟强在电话里自然是嘱咐他利用好这个机会,尽可能地跟彭远征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还是那句话,对于彭远征身后的冯家来说,想要借力肯定是休想的,但最起码不能站在冯家的对立面上。
因为那种过于沉重的代价,是孟家或者张家都无法承受的。
当天的宴会尽欢而散,吃好喝好大家都好。云水镇不仅请客还给每个人备了一份土特产小礼物,让薛世杰这些人感觉心情很愉快,觉得彭远征这人很会办事、很有水平。
至于张承业与彭远征的那点过节,建委的人未必不知晓;但在官场上,谁也不会去揭别人的短,保持面子上的一团和气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张承业还是分管领导,薛世杰们就更不提及半个字。
只是彭远征和张承业在酒场上表现出来的友好态度和亲密关系,让薛世杰很意外。
后来,连彭远征都没有想到,市建委对云水镇项目审批的速度随后一路绿灯。张承业亲自过问催办,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走完了所有的程序,下达了正式的建委批复文件。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如果不是张承业做分管领导,哪怕是彭远征请客送礼竭力斡旋,对方又同意抓紧办理,也不会这么快。可既然是张承业,两人有“过节”在前,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容易造成彭远征的误解——将之视为是张承业的“打击报复”。
张承业既然拿定主意要跟彭远征缓和关系,必然就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拿到了区里和市里的审批文件,彭远征心头微微有些兴奋。一万里路过八千,眼看就胜利在望,只剩下省里的最后一道关口了。只要再拿下省里的批文,这个他谋划周全的项目就可以开工建设,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李雪燕拿着批文兴冲冲地走进彭远征的办公室,笑道,“远征,我让党政办把区里和市里的批文复印了两份存档了,这原件呢,还得放在材料里一并报到省里去——”
说到这里,李雪燕压低声音轻轻道,“刚才郝建年给我打电话,问手续的事情。”
“他怎么说的?”彭远征笑了,“我这里有从美洲带过来的纯正咖啡,你喝不喝?”
“也没说什么,就是一味强调,要我们按政策来,严格遵守法律法规,不要违规运作,更不能手续不齐全就着急上马,免得到时候给镇里抹黑添乱子。”李雪燕撇了撇嘴道,“他当初搞那个产业园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坚持原则——就是到现在,这个产业园也就只有区政府的一个行政批复,严格说起来就是违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