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1天色渐暗,一轮新月斜挂于天际,幽冷的月辉透过枝叶,落到连绵起伏的屋瓦之上,府内婚宴仍在继续,位于扶风阁不远处的鹤鸣院中,屋内仅剩一束烛光,泛着淡淡微红,显得孤独又冷清。
厢房走进来两个长相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其中年轻一些的人髻戴金冠,身着暗龙纹绣金丝锦袍,他眼眸狭长,面带揶揄地对坐在桌案后的人喊:“陆大新郎官,新婚之夜你不去前院待客,更不去后院陪娇妻温存,躲在这里装什么深沉?”
另一个看着年长些的男人,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永远穿着那一身月牙色衣衫,秀眉轻挑,容貌俊美,手上折扇摆动间也难掩贵气风流,与前者炙热八卦的眼神不同,即使脸上笑着,眸中也隐约露出几分锋芒,问道:“怎么了?是不满意新娘子?还是……嗯哼,新娘子不满意你?”
年轻人啧了一声:“付云修,这就是你不对了,进新房后这么点点时间他就坐在这里了,你叫新嫂子怎么满意?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陆应行眼底浓墨环绕,目光幽深地注视着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两人:“用最快速度,帮我查一个人。”
见他面上依旧没有多余表情,只周遭温度骤降几分,两人立马收敛神色,等着他下一步指令。
陆应行眼波闪了闪,严肃开口:“姓白,名叫月光。”
自十二年前父王战死,母妃跟着殉情,他就被迫迁居皇城,从小到大身边各种尔虞我诈、构陷侵害,都从没让他如此惶恐过,这是一种对于未知的不安。
他不信鬼神,不信命运,但眼下的情况,明显超出他的认知。
回到鹤鸣院后,第一时间集合院中下人,却没再听到任何一人的心声,甚至刚来的二人亦如是,怀疑过自己被下幻药、甚至被药物控制,但无留复查过今日他能接触到的所有饮食、物品亦并无异常。
陆应行躲过无数次暗杀,早练就出规避危险的本能直觉,除在新房听到心声外,今日一切并无特殊,所以,问题只能出在他的新婚妻子身上。
她说皇帝想杀他夺回封地?对此毫不意外,但下属会转投到一个名叫“白月光”的人麾下?
“再让人去查查……沈榆”,陆应行沉着道。
“嘶,不会吧!!”陆君凌是纨绔皇子,又不是傻子,这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应行这厮大婚当天被绿了啊,天啊!!!
或许是他幸灾乐祸得太过直白,陆应行居然看懂了,这一认知让他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深渊般的危险,“不会说话就闭嘴。”
就凭这个便宜表哥的阴险腹黑,陆君凌已补脑出“奸夫白月光”的100种死法,本以为逃过了第一次赐婚,结果老头子转眼又给他指了一门更绝的亲事,竹鸣大师断言‘克父克母克夫克族’的妻子啊,本已经够倒霉了吧,结果还敢绿他?
陆君凌突然就对这位壮士嫂子好奇心爆棚,“所以,你这是对新夫人一见钟情?结果发现人家心有所属?然后提前在这里为她点起一根蜡烛?”
付云修看着对面针锋相对的两人,微微眯眼笑道:“这种事也怪不得嫂子吧,毕竟上面那位……如果提前知道小姑娘有心上人,应该会更乐意赐婚吧?”
“付云修,徐雅盈的藏身之处泄露了,你去查查哪里出了纰漏,立刻命人将她转移,我们按照原计划撤离”,说完懒得再理会他们,身形一闪,陆应行随即消失在屋内。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种名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陆应行的笑话?突然都想住进王府了怎么办?吃瓜第一线啊!!
这边厢。
沈榆还在思考怎么执行假死脱身,院门外突然就走进来十二名鬟,在门前分两列站定,这个架势,一看就是有人要搞事情啊。
迎面而来是个穿着一身宫装的老嬷嬷,看起来约五十出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双手置于腹部,没有多余动作,进屋后淡淡看着沈榆,也不说话,似是习惯使然,她的嘴角会自然往下。
沈榆一想,哟!也摆出职业假笑,转身走到圈椅,姿势一摆,坐好。
装逼是吧?谁不会呢?
为首的丫鬟见状抿了抿唇,皱眉训斥:“卓王妃,房嬷嬷是太后身边的得力管事,皇上仁慈,得知王府难处,担心没有高堂坐镇王妃不懂礼数,特意派房嬷嬷来教导王妃规矩,王妃就当长辈尊着都不为过,你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陋习千万别带进府里,先过来拜见嬷嬷吧。”
言下之意,这位就是你的老祖宗了,跪吧。
沈榆也不说话,淡定地把手上的金镯子往里推了推,起身。
对着满脸不屑的丫鬟,抬手,啪,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把所有人都打懵了,一动不动,院内顿时鸦雀无声,有胆小的下人吓得赶紧垂着头,只有宝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婢女捂着被打得刺疼的面颊,一脸不敢置信。
她本就貌美,从小被宫里培养成要送进高门大户的美婢,这次被选来卓王府,极大可能是要选做王爷通房的,谁不给她几分颜面,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打了?她死死盯着沈榆,“你这个贱人……”
啪,又是一巴掌。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卓王府内放肆!”
沈榆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腕,冷凝的视线染上几分韫色,沉声道,“你说卓王府没有高堂坐镇?皇上的赐婚你看不到?皇后娘娘的添妆你看不见?还是连太后娘娘特意派来服侍王爷的老嬷嬷你也视若无睹?”
“皇上待我们一家亲厚,从小把我家皇爷养在膝下,就算私下里王爷尊称一声皇伯伯都不为过。”
“是谁给你的胆子,够胆说我们卓王府没有高堂?还是说,你明知道卓王府高堂在列,却借故诅咒太后和皇上皇后?你有何居心?难道是谁派你来,故意离间王府与皇上的关系?“
“真是坏得不分南北,蠢得有点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