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爹娘!”残月早已淡忘父母的脸,只隐约记得他们模糊的身影。
杨晚晴心头一酸,“总会有真心疼爱你的人。”
姨娘……
不知道为何,残月想到了姨娘。
“有时候想事情换个角度,你会发现,他待你真的很好。”杨晚晴的声音有些沉,话落又嫣然一笑,“就凭你住在梨园。”
残月不解,踌躇许久,正要问杨晚晴,只看到杨晚晴离去的背影。
灵伊送早饭来,残月坐在窗前头也不回。时间寂静流淌,饭菜逐渐转凉。灵伊没好气问,“吃不吃!”
残月看了眼丰盛的四菜一汤,许是这几天皇上大婚,宫里改善伙食。她摇摇头,捂住脸上的雪白面纱。“又油又腻的,闻了就恶心,哪里还有胃口。”
灵伊瞪她一眼,也不再多劝。残月又看向窗外,葱翠的梨树刺得眼睛又酸又涨,灿丽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觉得有些冷。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之期了。
祈瑞国公主入京后住在宫外官驿,云离落恐有不轨之人从中作梗,派寒刃暗中保护公主安危。临近中午时,寒刃忙里偷闲来探望残月。残月看着天空出神,鬼使神差脱口问了句,“公主漂亮么?”
寒刃一愣,将一包梨花糕隔窗递给残月,转身去跟灵伊说话。残月听不清寒刃说了什么,只听灵伊说,“主人恩慈,板子只是虚张声势,一点皮外伤,好的也快。别再来了,免得被人看到又要兴风作浪。”
残月捻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味道香甜入口即化。杨晚晴说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待你是真的好,就凭你住在梨园。”
如若以前,虽然他的温柔总是若即若离让她难以捕捉,她依然可以肯定说,落哥哥待月儿最好。而今她再找不到自欺欺人的借口,他就要与别的女人共谐连理,白头偕老……
寒刃走之前深深望一眼残月,那灼热的目光残月只能低头躲避。梨园又只剩下灵伊和她,满院凄清,几乎能听到远处阖宫上下欢天喜地的热闹。
“若你实在闲得无聊有空研究公主,不如去后院把杂草锄一锄。”灵伊一把打翻残月手中的梨花糕。
灵伊说的杂草原来是胭脂花。在云国女子住的院落都种胭脂花,一到五月花儿绽放,色彩艳丽,香气馥郁,制成的胭脂香气怡人色泽细润,深受女子喜爱。残月打小就不喜欢味道太浓郁的香,闻了就打喷嚏。宁瑞王府的后院原先也有很多胭脂花,后来不知为何都没了踪影。宫里的胭脂花更多,云意轩下旨,全宫上下不许再种胭脂花,还传下口谕宫里所有女人不得用胭脂,恨得一帮女人牙根直痒,也都敢怒不敢言。
看着眼前枝叶繁茂的胭脂花,粉红色小花苞羞答答地隐在枝叶间,好似正怯怕地看着她,生怕在下一秒香消玉殒……
残月突然觉得滑稽,低声啜笑起来。盛极必衰就是这个道理吧,就像玉淑妃恶狠狠地对她说,“妖女,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我们全家会在边关看着你下地狱!”
玉淑妃是太后亲侄女,入宫是要做皇后的。云国外戚当权多年,以玉淑妃父亲为首。云离落下令务必铲除,一次下毒,残月以苦肉计换来玉淑妃全家被贬边关。
“还是留着吧。”残月叹口气。若不是梨园被禁,这里的胭脂花也会因那道圣旨被锄。
残月放下锄头,精神有些倦怠,随地找个庇荫处坐下。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红漆木门被一个满是铁锈的大锁锁着。那是梨园的正殿,供受封娘娘居住的寝殿。听宫里老人说,梨园虽位处偏僻却离皇上寝宫最近,梨园未禁时,妃嫔们使尽浑身解数都想住进这里,而能住进这里的妃嫔往往最受皇上宠爱。可想而知,有皇恩眷顾庇佑,当年的梨园定是胜景繁华,门庭若市,往来如织……
怅然一声长叹,残月漠然起身回屋。她想过一千种自己的下场,唯独没想到最后落得如这凄清梨园一样孤苦……
夜里,残月胃里有些闹腾,实难入睡,喝杯冷茶总算舒服些许。屋里没有点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破窗而入,洒落一地白霜。夜沉如水,月色极美,如乳如雪,似纱似烟。
临近三更时,风中传来衣袂扫过墙头瓦片的悉率声。残月定睛看去,一道高颀身影已静立院内。夜色昏黑,残月看不清他的脸,依旧认出他。心下一乱,赶紧躲到纱幔后。抓紧双手,屏息静气,多日来强忍的泪水悄然滚落。明日就是他的婚期,他不早些安寝,来梨园做什么?
良久,外面没有丝毫声响,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隐约传来他愤然离去的脚步声,院门被他一脚踹开,随后砰然关紧……
次日一早,灵伊发现残月不在房间,吓出一身冷汗。今日主人大婚,万不可闹出乱子。灵伊找遍院子,终于在后院找到残月。她就躺在胭脂花浓密的枝叶间。
“清晨露重,小心落了寒症。”灵伊喝她,她也不起,只是“噗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