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二刻天还是黑黢黢的,城门外的大部队集结完毕,身穿金色铠甲的元胜与前来送别的元朗说了几句,回头瞧了瞧黑漆漆的城门,自嘲的笑笑,翻身上马,号令众将士出发,是他不叫她出城相送的,自己又何必心存希望呢?
城楼之上的琼嬅着一身暗青花的薄棉披风,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元胜渐行渐远,她故意隐在没有光亮的暗处,他自然是瞧不见自己的。
九月凌晨的风里已多有寒冷之气,琼嬅就直直的站在那一言不发,她不喜欢这种送人离开的感觉,不论是什么关系都会觉得心里很荒凉,她并不觉得冷,也没有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元朗不确定琼嬅会不会来,他只是赌一赌运气,不想上来之后果真看到了那纤细的背影。
“你果然是来送老五了。”
琼嬅并不惊讶,像是早就料到元朗会来,她甚至都没动,只冷声说道:“王爷是我的未婚夫婿,他出征平叛,我自该相送。”
若不算上她昏迷的那两次,元朗已是一月未曾见她了,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同她并排站在城楼边上,望着那军队点起的火把亮光越来越小,心中不免伤感,重重的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是怪我的,这不怪你,确实都是我的错。”
琼嬅这才转身去看他,借着他上来时提着的灯笼光亮平静的看着他,如此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儿,胸怀天下志在匡扶朝政,没人能说他这样做不对,只是他若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必一定要借着金家的东风,难道没有金家,他元朗就做不了大金的王?这才是琼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为何这般看我?我说的不对?”看到琼嬅瞧自己的眼神元朗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怪我恨我都行,我都能理解。”
琼嬅突然咧嘴笑了,也是,自己是个外来的秀女,一无权势二无财力,那梁帝的亲生公主都只做了金王的庶妃,怎么自己还曾妄想做东宫正室太子妃吗?她若做了皇太子妃便是日后的中宫皇后,那日后大金的皇室后代将有一半是大梁的血脉,她为何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难道就为了紧紧抓着这棵有可能给她带来未来的救命稻草?
“我不怪你,更不恨你,毕竟,有爱才有恨。”
“你始终不能理解我,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罢了,你也不能吗?”元朗依旧有着极重的父权思想,他都几次低三下四的和她解释了她还不满意?
琼嬅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一定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的逻辑就是对的?你自己觉得对也就罢了你还强迫别人去附和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我为何要理解你?奇了大怪了。”琼嬅收起了笑容,多日不见没曾问过她一句身子是否好了,只要求自己理解他,理解什么?又凭什么理解?
元胜还欲说话,不料琼嬅从披风下掏出一物递上前,先开口道:“现下我已不便再佩戴此物,物归原主。”
那栀子花金簪在烛火之下跳跃着光芒,元胜吃惊的看着琼嬅并不接过,她连这都不想要了?
琼嬅见他不接直接转手放到了城墙之上,远处离开的军队已是越来越不清楚了,天边也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她该回去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讲?”元胜自知理亏,对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不问自己倒忘了,琼嬅回过头去:“那日将侍卫全部调走的人究竟是谁?太子殿下可查明了吗?”
“此时既已过去,你也已经大好,何必还要深究呢?”
天!这话你都说得出来?琼嬅都无语了,若不是关翊找来了呼延康她早已小命不保魂飞魄散了,什么叫何必深究?
“太子殿下摆明了是知道内情但不愿多管,无妨,上有天下有地,人间自有真理二字,总有一天我会找出那幕后黑手!”琼嬅冷声说道,转身大踏步的往前走,被追上来的元朗一把拽住了衣袖。
“听我一句,别这么较真,很多事本就是无法解决的!”
元朗的反应更加印证了琼嬅的猜测,他知道谁是凶手,他在极力的维护那人!
“哦?不知那太子妃若是知道我和殿下拉拉扯扯的,会不会比我还较真?”
元朗觉得面前的人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从前温柔聪慧又体贴的琼嬅,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冷若冰霜,说的话更是毫无温度,和那咄咄逼人的金氏竟然有一样的语气!
元朗松开了手,琼嬅一刻都没停留快步的下了城楼,她此时还斗不过金珂玥,万不能留下把柄了。
同行的江鸣不明白琼嬅来送行为何要偷摸着,但也没有多问,王爷叫自己一定护好郡主的安全,其余事他也不便多嘴。
回到山庄之后琼嬅用了早饭,叫阿顺把那关押了几日的四个人提了上来,那刘婆子年岁最大,已是饿的眼冒金星渴的嘴唇开裂,那柴房之中本有水缸一个,只是留的水已经不多,能保证她们渴不死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琼嬅端着茶碗吸溜吸溜的品着,把那四个人看的直咽口水。
碧落上前打量了她们一圈,将目光定在那刘婆子身上:“想了这好几日了,可想好如何回郡主的话了?”
刘婆子此时头晕眼花的跪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她知道琼嬅一向心善对下人极好,否则也不会将小九那个傻子调到近前伺候,听到碧落问她忙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老奴冤枉啊!老奴在宫中伺候四十多年,从未有过半分差池,更不会暗害主子啊!郡主要这般冤枉奴婢还不如直接杀了奴婢痛快!”
不知是因多日缺水还是因为不诚心所以那刘婆子只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没有挤出一滴眼泪,琼嬅看她这样都被她逗乐了。
“好呀,那我就成全了你。”琼嬅笑眯眯的放下茶碗,“阿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琼嬅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在场诸人皆是惊讶不已,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四人,都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阿顺立刻招呼了两个侍卫这就要上前拖走那刘婆子,刘婆子大惊失色忙说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杀我?”
“我淮南王府大福晋,杀你一个不忠不义的老刁奴,还用证据?”琼嬅依旧笑着,朝那两个侍卫一挥手,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刘婆子。
眼见琼嬅来真的,自己的死期将至,那刘婆子大声喊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岂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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