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漆黑下来。霪雨纷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屋子开始漏雨了。外面的大雨,经过那层砖瓦的过滤,到了她的屋子里,已经变成了小雨。那雨水,犹如一条条小溪,潺潺流下。
秋月端来盆子,那冰冷的雨水,便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渐渐也有了许多。可是,冷宫里并没有足够的盆子,那冰冷的雨水,便肆意在地面上蔓延着。
“你不必弄了。”钟无艳见状,笑道,“再多的盆子,也接不过来的,倒不如让它随意流吧。等明天天晴了,我上去修一下就行了。”
钟无艳并不是什么娇小姐,以前在桃花山的时候,她和田忌还做过这种事情。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生气呢?”秋月有些忿忿地说,“你再这样任由那些人欺负,别怪我不客气,直接冲进那水月宫,把那只狐狸精的尾巴给砍下来!”
虽然鬼谷子并未教过秋月什么东西,不过她看的时间长了,也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虽然面对高手不行,但是要对付区区一个夏迎春,那还是不在话下的。在她眼里,那夏迎春就是祸国殃民的妲己,那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绝对是个标准的红颜祸水。
“好了,你就消停一下吧!”钟无艳笑道,“你放心吧,到时候我给你寻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以后你就不用跟我整天吃这种苦了。”
她早就想给秋月找个好人家了。秋月生性率真,实在不适合留在王宫这种地方。她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被束缚在这牢笼里,没有一丝丝欢乐。
听了这话,秋月的小脸顿时涨的红红的。
“谁说要嫁人了?”她有些害羞地说,“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永远都不嫁人!”
“永远不嫁?”钟无艳淡淡一笑,“难道,你要一辈子住在这王宫里?你就是一只小鸟,生活在这种笼子里,实在是不适合你。”
她的话音未落,便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冷笑声。
“哟,这丫头可真不要脸啊!”只见众人簇拥着夏贵妃,提着羊角灯笼走了进来。
外面雨大,夏迎春脚上穿着棠木屐,身上披了件崭新的蓑衣,后面紧跟着的小宫女举着一把大红油伞,所以她的身上连点雨点都不曾溅上。她穿着棠木屐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笨重,所以本欲一进门脱下来,可是屋内的积水实在是太多了,夏贵妃不得不继续穿着那棠木屐,站在冰冷的雨水中。
看来,田辟疆今天晚上没有去她那里,否则的话,夏迎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的。她新吃了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酒味。只见她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更是别有一番风韵。
“谁不要脸了?”秋月一听,顿时火气就大了。
夏贵妃媚媚一笑,冷笑道:“思春了,还不是不要脸?难道你不知道,未出阁的女孩子,是不能够思春的?”
听了这话,秋月也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听过有这一说。不过我听说,那好像是名门闺秀中才有的规矩吧,我秋月是乡野穷丫头,就算是思春,也是没人教导我啊!”
她笑的颇有意味,目光落在夏迎春那张比桃花还要娇艳的脸庞上。
夏迎春听了,那张艳丽的小脸顿时乌云密布,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霾。
秋月是乡野丫头,没有人教导她这些,可是她夏迎春却是太师府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尊贵,不过在她未出阁之前,她和田辟疆两情相悦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其实齐国民风开放,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只不过夏迎春她先找秋月的麻烦,秋月自然不肯乖乖的听她数落了。
“你……你……”夏迎春气的浑身发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来人!”
她气的一跺脚,那冰冷的雨水便溅了她一身,弄脏了那翠绿色的撒花裙。
“娘娘有何吩咐?”南风得意地笑着,瞟了钟无艳和秋月一眼。
小雅的事情,南风并没有受到半点处罚。有夏迎春这座靠山,连田辟疆也不愿意斥责她。
夏迎春怒气冲冲地说:“这里下着雨,王后娘娘的屋子又漏雨,马上派人来给娘娘修葺一下,马上!”
听了这话,钟无艳不禁淡淡一笑。
这女人哪有那么好心替她修屋子啊,分明是借这机会将她们赶出屋子,让她们在这雨中坐上一夜。
“好啊,秋月,我们这就出去,别耽误修葺屋子。”她一边笑着,一边撑起一把破旧的红油伞,缓缓走到了外面。
看着钟无艳那削瘦的背影,夏迎春那张绝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缕邪恶的笑容。
雨下的非常大,这冷宫中何曾有过避雨的地方,唯有一座破旧不堪的亭子。钟无艳并没有理会太多,她和秋月轻轻地踏在溅着水花的青石板铺的小路上,借助着灯笼微弱的光芒,来到了那座小亭子。
这凉亭四周虽然没有墙,但是顶部却比她的屋子强多了,至少不漏雨。幸而老天眷顾,吹的是东风,雨并不能被风吹进进来。
“小姐!”秋月有些气愤地说,“你这人脾气怎么那么好呢?真不知道,像你这种性子,是怎么在沙场上杀敌的呢。”
其实,她一直不敢相信,钟无艳会杀人。看起来一个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到了沙场上,就敢杀人呢?秋月知道,换成自己,她是肯定不敢的。别说是杀人了,就算是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惨状,她也能吓的晕死过去。
钟无艳含笑坐了下来,收起了红油伞:“夏迎春又不是那些敌兵,难道你要我把她的胳膊给卸下来?”
她说话的神情非常轻松,不过一想起沙场上那血流成河的惨状,她还是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钟无艳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十岁的时候,她杀了一个强盗。当时看着那一地鲜血,她直接就吐了,而且病了好几天。事后,鬼谷子对她说过,如果不杀掉坏人的话,那么必将有更多的好人被杀害。后来,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杀人的时候,再也不会皱眉了。
“她比那敌兵可厉害的多呢!”秋月微微皱起了柳眉,不悦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任由她欺负。”
“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看着外面那茫茫大雨,钟无艳那如水的眸子里,掠过了一缕异样的神彩。
是的,用不了多久。她知道,齐国和鲁国的矛盾一直非常深,只不过以前有燕国的挑衅,所以田辟疆才一直忍而不发。她相信,用不了多久,齐鲁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