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就这样坐在白沙地上失声恸哭,因血腥味而赶来的侍卫们见此情形皆大惊失色,连忙赶去向清樾禀报。清樾飞快赶到,将小妹纳入怀中。
“姐、姐……”灵犀哽咽不能成声。
清樾搂着灵犀,望着蚌嬷嬷,哀声道:“我知晓、我知晓……”蚌嬷嬷已在东海水府数千年,清樾与她,虽不如灵犀,但也一直将其视为亲人一般,如今突然去了,清樾也甚是哀恸。
白鲨侍卫长躬身禀道:“卑职查看过,并无任何外伤,蚌嬷嬷应该是……尽享天年。”
“不可能……”灵犀抽泣道,“她一直都好好的,好好的……”
生怕灵犀悲恸过度,再次晕厥过去,清樾轻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抚她。片刻之后,灵均也赶到了白沙地,看见眼前情景似大吃一惊,又见灵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让清樾先扶灵犀回去休息。
“这里有我,姐,你照顾灵犀。”灵均道。
知晓蚌嬷嬷对于灵均来说也很是亲厚,见他能掩下悲伤,镇定处理事务,清樾甚是欣慰,觉得他终于是长大了。
海底与陆上不同,从不设坟墓,所有水族,包括龙族在内,丧礼之后,尸首回归大海,任凭鱼虾啃咬吃食,直至成为白骨。水族相信,天生万物,生死循环,死后仍回归天地之中,方是天道。
当下灵均命侍女们取来一大幅绿织金飞鱼锦缎,覆上巨蚌,他施法在巨蚌周遭加设结界,使闲杂人等不至于打扰巨蚌尸首的安宁。另外再吩咐侍女提前备下水晶匣,待明日举行过丧礼,便要将蚌肉尽数取出,抛入海沟之中。至于蚌壳,倒是可以与清樾商量商量,看是否就留在白沙地中,也算是给灵犀留个念想。
侍女与侍卫们依从灵均的吩咐,各自做事去。
灵均立在巨蚌旁边,手轻轻抚上蚌壳,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泪水从他的眼睛慢慢滑落。
清樾一直陪着灵犀,等到她哭累了,渐渐睡着,这才叹了口气,替她掖好被衾,吩咐侍女们好生照顾着,才轻轻出了屋子。她回到白沙地,见蚌嬷嬷身上已覆上了绿织飞鱼锦缎,周遭浑浊的血水也已清理干净,诸事井井有条,并未因巨蚌突然离世而有丝毫混乱,心中不由对灵均赞许有加。
“灵均……”她轻声唤小弟,见他默默靠着巨蚌一动不动。
灵均闻声回过头来,面上满是泪痕,看见清樾,匆忙举袖擦拭。
清樾上前,轻拍灵均的背:“你能在蚌嬷嬷走之前回来,至少你们还是见着了。”
灵均背脊微微有点发颤:“也许我不回来,蚌嬷嬷就不会……”
“莫要瞎想。”清樾柔声道,“生死无常,你该懂的。”
灵均默默地点了点头,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姐,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我都安排好了,明日午时举行丧礼。这蚌壳……已在白沙地数千年,就留着吧,灵犀想念之时,也可以来看看。”
“你想得很是周到。”清樾点头应允,目光中甚是欣慰,“就依你所言。”
静峰轩内,灵犀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又醒来,想起蚌嬷嬷,心中竟是糊里糊涂的,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真实,用手胡乱摸脸,满是水泽。
“小公主……”年长侍女见她醒来,忙替她披衣。
灵犀目光茫然地看着年长侍女:“那个……蚌嬷嬷没事对吧?我方才做了个梦……”
年长侍女目有哀色:“蚌嬷嬷享尽天年,已经走了。”
闻言,灵犀顿时怔住,嘴唇微微颤抖,迟疑道:“……不是梦?”
“小公主,请节哀才是。”
灵犀身子一软,靠在床边,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不由悲从中来,又不愿在侍女们面前落泪,挥手让她们出去。
侍女们依命退出。
享尽天年?怎得会这么突然,灵犀怔怔地想着,始终觉得此事太过突然。回到东海之后,她几乎每日都要去与蚌嬷嬷待一会儿,说说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话不能对姐姐说,却尽可以对蚌嬷嬷说。一直以来,她并未发现蚌嬷嬷有任何不适之处,怎得会突然离世?
想要坐直身子时,一物从袖中掉落,她一愣神,发觉是雪兰河临走前给她的金铃——“你收好它,我与你联络时,它便会振动。你若有急事,也只管摇它,我便能知晓。”雪兰河的话复在她脑中想起。
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劲。
雪兰河为何要将金铃给自己?而不是给姐姐,也不是哥哥?按理说,姐姐清樾是执掌东海之人,若有事他自然该与她联系。而雪兰河留在东海是为了哥哥的复原,他应该更加担心哥哥才是,为何反而将金铃留给自己呢?
“若有急事……”雪兰河为何觉得自己会遇上急事呢?
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金铃光滑的弧面上摩挲,灵犀心下略有迟疑,蚌嬷嬷这件事算不算是急事呢?
或者,蚌嬷嬷之事另有蹊跷?
灵犀不在犹豫,拿起金铃,用力而坚决地摇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