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路极难行,两人的距离又极远,叶楠夕却一步未停,不停地走着,走着。
她从政和十三年坐进花轿的那一刻,一直走到政和二十三年此时的风雪中。迷蒙雪雾,她看到他一身喜服,拿着系上同心结的秤杆挑起她的红盖头,她看到那双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她听到周围发出阵阵惊叹和嬉笑声,那些笑声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流年似水,十年光阴就在这哭哭笑笑中从眼前飞过。
“萧玄,你今日弃我,当日又何需娶我。”
“我永远都不会弃你。”
棺木中醒来,虚实之中看到的那一幕,也在心里慢慢清晰,她终于想起当时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曾经的爱恨恩怨,用那么长时间从心里轻轻划过,最后都变成一抹温柔的痕迹。
她继续向他走去,走回叶府,封尘了心中的爱恋与绝望,忘掉有关于他的一切。他却又握住她的手,接她回侯府,送她入紫竹林。他落入她编织好的温柔陷阱,却不想,一次次的痴嗔缠绵后,她亦跟着一同沉沦。
他是她的魔咒,即便忘了,也一样会再次爱上,尘封的记忆撕开往日的大门,结局却早已注定。
她走到他面前,他看着她温柔微笑:“天这么冷,怎么找过来了。”
她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混着冰雪的味道,在他看向她的时候,慢慢化在那温柔的表情里,一如他们这些年走过的这一路。叶楠夕抬手抚上他的眼睛,亦是含笑道:“下雪了,路不好走,我来接你回家。”
燕乾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放着嘴边呵气着道:“好,我们回家。”
……
。
。
政和二十四年元月二十八,从南池街姚府到清华街燕西将军府,十里红妆,百人送嫁,千名将士齐来庆贺,唢呐和锣鼓声响震了整个郡城,就连城外的军营也跟着挂上了大红的喜绸。
“五哥又不是在营里成亲,你挂什么红绸!”
“你懂什么,这是喜气!”
“行行行,你快点,东营那边可是去了好几十人,二哥他们肯定挡不住他们轮番敬酒。”
“三哥早挑了十几个能喝的在那候着了,他们能顶上一会,一会老子过去,今日不将他们全喝趴下,他们不知道咱西营的厉害!”
“你可别喝高了,今日主要是帮五哥挡酒,别让东营那般人闹狠了洞房,东营里编入了不少凤家军,有些个混球可没安什么好心,就等着今日看五哥的笑话呢!”
“怕什么,瞧你这怂样,走走走,老子看他们能玩出什么幺蛾子!”
“去你奶奶的!”
虽说她不是第一次成亲,但当她扶着喜娘的手下了花轿,听着那排山倒海连绵成片,各种各样的恭喜声时,叶楠夕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只是她扶着喜娘的手才微微一顿,前面就走过来一个人,从喜娘手里接过她。他的手掌宽大,掌心温热,手指和手掌上都带着薄茧,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令人踏实的力量,叶楠夕有些慌张和不安的心顿时沉静下去,同时微微生出几分羞涩和喜悦。
她垂下眼,从盖头下面看着他绣着仙鹤吉祥纹的大红喜服,袖中被他握住的手稍稍动了一动,就与他五指交缠,燕乾嘴角边微微一勾,眼底带出一抹浅笑。跟着自家长辈一同过来贺喜的闺中女子,连同许些年纪尚轻的妇人,都掩饰着胸口处陡然加快的心跳,跟着新人的脚步,禁不住地多瞧了几眼新郎官。
随后,各种不甘的声音便偷偷地传起,有人说得津津乐道,有人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新娘子是个寡妇。”
“还带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