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小內侍打帘进来了,恭敬地禀道,“封公子来了。”
端木绯眼角一抽,按捺着朝门帘那边看的冲动。
“宣!”皇帝皱眉挤出了一个字。
很快,着一袭玄色翻领戎装的封炎就闲庭信步似的来了,修身的戎装衬得他的身形更为挺拔,齿白唇红,眉眼如画,矜贵之中透着少年人的飒爽与锐利。
他大步走到近前,给皇帝抱拳行礼。
然而,这一次皇帝却是目光冷凝地看着他,神情中再不见平日里的慈爱。
皇帝没有让封炎免礼,由着他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怒斥道:“阿炎,这猎宫周围竟有流匪横行,烧杀掳掠,你是怎么当差的?!”
闻言,端木绯端着茶盅的手微微用力,忍不住看了封炎一眼,目光就移向了窗外那一丛丛摇曳的晚菊。
这西苑猎宫是由禁军把守,而封炎自江城归来后就被皇帝借着莫须有的罪名夺了兵权,这猎宫之外的流匪又与他何干!
这不过是皇帝借题发挥,对于封炎而言,还真是无妄之灾!
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封炎却是毫不躲闪地与皇帝直视,抱拳请命道:“流匪可恨,扰民为恶!还请皇上舅舅赐外甥神枢营,恩准外甥带兵扫荡九秀山周边,彻底歼灭流匪,以振朝廷威风!”
“……”皇帝看着封炎,眉头微微隆起。
旁人见他雷霆震怒,只会下跪领罪又或者狡辩一番,他完全没想到封炎竟然反其道而行,借机找他讨起兵权来,倒把他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他若是拒绝,那就代表着他刚才是在故意找封炎的差错,但若是同意……
想着,皇帝的眸中一片幽深,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此次巡猎是由禁军中的五军营负责布防驻守猎宫,神枢营巡逻哨视。封炎要神枢营,岂不是等于把猎宫的安危都给了他?!
皇帝又怎么能放心!
他只是想杀杀封炎的傲气,没想到反而被封炎架了起来,逼得左右为难。
封炎……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舞阳和涵星也敏锐地感觉到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对,面面相觑。
东暖阁中静了一瞬,一个阴柔的轻笑声忽然响起,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突兀。
“皇上恕罪,”岑隐眉眼含笑地对着皇帝躬身作揖,“臣只是想起了三年前……方才有些忍俊不禁。”
三年前……皇帝眉眼一动,立刻就想起了什么。三年前,封炎进宫找他,说是想去西北军中历练,将来好戍守边关,保家卫国。
彼时的封炎才十一岁。
比起当时的他,现在的封炎长高了不少,身形挺拔,脸庞上也多了几分棱角与少年的锐气。
但是那双乌黑的凤眸还是如往昔般坚定倔强。
仔细回想,连封炎说的话,都与当初差不了多少……
十四岁的少年还未被世道与人情磨去棱角,是以意气风华,目空一切!
如此才好……
皇帝的神色柔和了些许,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应下道:“好,朕就准了你所求。阿炎,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是,皇上舅舅。”
封炎抱拳应下,声音干脆利落,之后就大步流星地退下了。
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千神枢营的兵权就在那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之间落入了封炎囊中。
若非是自己亲眼目睹,又怎么能窥见这其中的精彩。
端木绯心里颇有几分唏嘘,暗暗为封炎鼓掌,这出戏一唱一和真是唱得太漂亮了!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岑隐出声提醒道。
皇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西方的天空只剩下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暮色渐合。
“沙沙沙沙……”
又是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窗外金灿灿的晚菊旁,翠竹葳蕤,彼此依扶,彼此映衬。